他又记起被钉在墙上的嵇族老,还有小鹿似有似无地嗤嗤笑:
“谁说‘银样镴枪’不杀人”。
少年的心很乱。
这是什么跟什么,到底是我,还是小鹿?
若是小鹿,她又如何来到这里的,又藏在了哪里?
若不是小鹿,为何又身形、容貌,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少年在这边疑窦丛生,默默沉思,反倒使得粪堆心生歉意。
粪堆见少年说了半句模棱两可的话,便怔怔不语,以为是自己唐突了。
毕竟,这种事情,哪个也不愿意承认。
但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这许多礼节及内心感受,而且,他也相信少年不是那种小心眼子人。
他一边忙着脱掉两个蒙面汉子靴子,一边又招呼着少年上前,帮忙拿着火把。
粪堆搬起两个蒙面人的脚底板,让少年拿着火把凑近看。
少年如言凑上前。
在火光照射下,清晰地看到,两个蒙面人的脚底板上,一只纹着“雁过”,一只纹着“留声”。
柴垛却惊诧地,脱口喊出“雁过山庄”四个字。
粪堆急忙低沉地斥道:
“闭嘴!”
柴垛也紧紧捂住嘴巴,就是粪堆不呵斥她,她也知道自己错了。
少年一头雾水,但见他们姊妹俩紧张又恐惧的样子,也不便多问,只等着听粪堆的吩咐。
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眼下不是添乱的时候。
粪堆慌里慌张地,又给两个蒙面人穿上靴子,招呼柴垛拿着火把,自己却一哈腰,扛起一具尸体,就往老渠边上跑。
少年也赶忙扛起另一具,紧跟着粪堆。
到了渠边,粪堆一纵腰,便把尸体扔下老渠,又回头示意少年。
少年也不犹豫,耸肩照做。
气喘吁吁的粪堆,又从柴垛手里接下火把,在渠水里熄灭,扔在地上,人也跟着瘫坐在草丛。
少年和柴垛在他身边坐下,并不打扰他,等他缓口气,压压惊,该说的,他自己会说。
片刻,粪堆呼吸匀称起来,便开口问少年,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尸体扔下老渠吗?”
“是啊。”少年接过话,好像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反问道:
“这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粪堆不去回答他的反问,而是扯了远些,又问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守着老渠,却没有人以打鱼为生?”
少年摇摇头,显然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道:
“不是因为麦客忙碌,没有空闲吗?”
“那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呢?”
“以前有个传说,这老渠不叫老渠,叫吞尸河……”
“吞尸河?”
“对,尸体只要扔进这吞尸河,连个毛都找不着。
是毁尸灭迹最好的去处。”
“那尸体去了哪里?”
“被鱼虾吃了呀。”
“所以呢?”
“所以,就没人在这老渠打鱼摸虾,就是打出的鱼虾,也没人吃……”
那边柴垛“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粪堆笑着,装作嫌弃的样子,道:
“都说是传说了,那是离域大乱时代的事,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少年已经贴心地给柴垛轻轻抚着后背,让她舒服一些。
听粪堆这样说,柴垛心里舒服许多,也不再恶心,就斥责粪堆,道:
“瞎扯!
怎么就你知道这个传说?”
“老祖说的呗。
说雁过山庄,给‘有命花’干过的脏活,都把尸体扔进老渠。
要不是你俩机灵,我们老渠柳的父老乡亲,今晚也都喂了鱼了。”
柴垛想想,憋了憋,没憋住,“哇”地又吐起来。
少年又是捶背,又是揉肩,一点没有效果。
反而是呕吐不止的柴垛,忙里偷闲,一脚把他踹出老远,恶狠狠地道:
“你要是再来抓鱼,老娘一刀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