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喊着耿四儿,道:
“去命馆!”
他想着去问问曾丛,那条路可有回音。
到了青石作坊,曾丛偏偏不在,可能也在忙着打听消息。
少年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在青石作坊里等。
百无聊赖之际,他拽出插从到手,就一直插在腰间的青铜白羽扇,细细把玩。
青铜厚重,硬度低,延展性差,磨制成如此轻薄的扇骨,着实不易。
扇面说是用白凤绒羽织就,这少年是真的看不懂。
在他的感觉中,只是要比一般的纸张,要细腻许多。
这扇子扇起来却是十分趁手。
一般的竹纸折扇,过于轻飘,扇动时,要手上用力压风,不如这扇,自在随性。
少年扇动了几下,由衷地佩服先人的才智与手艺。
没有真才实料,是想不到,也做不出,这又雅又巧的玩意。
然而,就是他扇动了这几下,秋凉的风吹过他的面颊,仿佛吹走了蒙在他心头炽热的急切。
刹那间,他的心里有了转折性的警觉。
他只顾着要搭救南乡,却忘记,在原本的谋划中,南乡本就是要进入郡守府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
若是南乡在郡守府里依约行事,自己却没有准备好接应,那岂不是害人匪浅,亲手断送南乡的性命。
想到这一折,少年恨不得立刻返回老渠柳。
但,现在他也算埇原的名人,光天化日之下,往老渠柳方向狂奔,那又是个,断送老渠柳的行为。
只能等晚上。
念之及此,他走出青石作坊,打发耿四儿驾车回到蝶浪楼。
让他就在那守着,有事来报,无事不可轻离。
也就是坐等消息。
少年自己则在青石作坊里,以青铜残片为符承,以青铜白羽扇为符摹,刻符。
他用四块碗口大的残片,刻两枚癸己避难符,两枚丁庚必归符。
他准备借用这青石作坊,做一个简陋的,与老渠柳来往的,固定传送点。
为避免有人误入,少年把传送点,选在青石作坊后面的草丛里。
他只是随手往草丛里,丢下一枚避难符,一枚必归符,就把传送点做好。
当然,这还不能使用,要等老渠柳那边,也放置好避难符与必归符之后,才行。
青石作坊到处都是青铜残片,草丛里也有很多,不会有人在意。
布置好传送点,少年又用一块盆口大的残片,刻画缺少一笔的丙戊跌穴符,用来接应南乡。
一切准备妥当,曾丛仍没回来,天却已经暗黑下来,正是太阳沉海,星月未升的时刻。
少年把衣袍反穿,找块破布蒙上头脸,又找只口袋,装上跌穴符,背在肩上。
就像一个得手的小偷,蹩出命馆,沿着墙角钻小巷,趁着行人这视线最差的时候,一溜烟绕到老渠岸边。
顺着老渠一路狂奔。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能走进老渠柳。
一夜的风尘,有一道迅疾的白光从星空下一闪而过,他都没有注意。
同样,那道白光夜没有注意到他。
少年来到老渠柳中心广场时,老渠柳的村民仍在沉睡中。
晨曦初现,视野渐清。
他管不了那么许多,扯掉蒙住头脸的破布,把背后上的口袋扔到地上,取出跌穴符,放置在广场中央。
又用幻魔白龙枪,补上最后一笔。
“喀喇喇……”一声响亮,一座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得地面,猛然震颤。
有瓦片从房顶簌簌落下,“哗啦”作响。
若不是少年腿脚快,差点就把他闷在底下。
若是那样,就不是腿断胳膊折那么小的伤,可以打发的事,除了身化血泥,不会再有别的结果。
少年暗叫好险。
老渠柳的村民全都被这巨响、震颤惊醒,纷纷跑出门来看个究竟。
只见他们的小祖,衣衫不整,还是里朝外,凌乱的头发,随晨风轻扬,烟尘满面,眉眼也糊涂在一起。
他愣愣地看着,广场中央的青铜房屋,一声不出,似个有故事的老人,凭吊过往。
那条狐狸一样的小黄狗,直立着扑在他的身上,摇着尾巴,脑袋在他小腹上乱拱。
少年弯腰抱起它,就像在烟波池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