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脚迈出,移步换景一般,来到一条河边。
这是一条干净利索的河。
这个“干净”,让人很难理解。
首先河面很干净。
不仅没有水草、莲花等水生植物,没有鱼游虾嬉,没有蛇突蛙跳,还没有涟漪荡漾、水汽氤氲,甚至没有清风拂过水面,没有白云投影波心。
其次河岸很干净。
水边三丈,寸草不生,只是潮湿的淤土,土里连只小虫都没有。
远远的,河的上游,沿着河边,整齐划一地走来一队人。
那整齐的程度,就像不看路的虫子,后一只盯着前一只的尾部,以同样的节奏和速度,前进。
这队人带着荒凉的气息,仿佛自亘古以来,就这样走着,不为谁改变,也不为谁停留。
渐渐走近。
少年看不到为首那人的眼珠,只能看到他的眼眶里,有不见底的黑暗。
为首的那人却不看少年,似乎他黑暗的眼眶里,就是未来无穷的岁月。
那未来有大欢喜,无比珍贵,而其它,也就没有必要放在眼里。
这其它的范围里也包括少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少年。
少年不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更不会打扰他们的行走,只是默默看着。
看着那一队人,每一个的眼眶里,都是不见底的黑暗。
这队伍很长,长到少年已经望不到队伍的两头。
他看向下游,队伍与河水一样,向不知有多远的远方延伸。
他又看向河的上游,却发现又走来同样的一队。
同样的步伐,同样的眼眶,同样的,见不到底的黑暗,同样的延伸向,不知有多远的远方。
又有第三队……
少年已收起幻魔白龙枪,手里摇着青铜白羽扇,眼眸里都是迷茫,心里在想着,心里在想什么……
当第六支队伍出现在视线,整齐地从上游走过来时,金甲小荷出现在少年的身边。
她的金甲外,缠着几道莹润的羊脂白玉锁链,流动着蝌蚪文的神秘气息。
小荷的出现,惊醒了幌似梦中人的少年。
这是有危险,名剑才现身护主!
少年双眸泛起星辰之光,警觉心顿生,合拢青铜白羽扇,反手倒提,已紧紧握住幻魔白龙枪。
他前后左右察看形势,才明白这一队又一队人的企图。
水边寸草不生处,有三丈宽,这每一支队伍,会占据三尺。
只要有没头没尾的九支队伍,少年就会被逼近那无比“干净”的河水里。
怎么会呢?
少年有些疑惑。
他记得很清晰,自己站在草丛里,看第一支队伍经过。
可怎么?
自己会站在这寸草不生的岸上?
多想无用。
小荷的莹润玉链已经迎向第六支队伍,就像一条贪婪的白蛇,要吞掉一头巨象。
甫一接触,少年便有要被撑爆的感觉。
他赶紧收回玉链,任由第六支队伍把他逼在水边的一丈之内。
旋即,金甲的妮、小鹿、柴垛都现出身形。
小鹿与银样镴枪化为一体,要拦腰截断第六支队伍,打开一个缺口。
可是她的枪挑飞一个,后面的依然会按照既定的步伐,补充上来。
小鹿就在那不停的挑,却总也挑不完。
更可气的是,被她挑飞的,落在水里,却根本不沉,如履平地一般,爬起来,仍然继续他的征程。
第六支队伍因为有了小鹿的捣乱,变成了一条跳跃起来的美丽曲线。
曲线的波峰在半空,波谷在“干净”的水面。
第七支队伍走了过来,妮摊开了她的画卷。
可一点用都没有。
少年这才大悟。
这些走在队伍里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力量,纯正的,天地之间的力量。
自己已被困在阵里。
金甲的柴垛一耸肩,射出背后的五面靠旗,在地面上,插成一个圆圈。
第七支队伍走进着圆圈里,就再也走不出来。
就好似那五色靠旗插成的圆圈是个无底洞,不论多少人也填不满。
少年稍稍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