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明明记得那人已经死了.....
红豆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摆脱那些可怕的猜想,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只需好好守着爷,护着爷,其他的就是天塌了也不归他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茂密的枝头传来了几声清亮,丫鬟们随着那叽叽喳喳的雀跃来到了树下,打水浇花,洗扫务杂,后门被人叩响,送菜送肉的板车从后门入府,厨娘清点东西,管家付账,劈柴声在角落响的利落,炊烟袅袅升起,在半沉的天穹中染上一缕烟青色的鲜明。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凡,就像是过去的十几年里最平平无奇的某一天。
唯独后院一片寂静,静的像是被人遗忘了的荒地,风雨不进,四时不来,安静中透着砭骨的冷,一草一木都泛着近秋的悲凉。
景启躺在卧榻上,他似睡非睡,却又躺的一动不动,只一双眸睁着,窗户大开,茂密探入窗内,藤萝枝条挤压在一处,占了大半个窗子,花枝细影也随光延入窗来,像条灵活的小蛇,游过窗沿,游上卧榻,缠恋在他的手腕上。
近来他消瘦不少,腕骨更是突出,这道花影看起来有些沉重,不是他能负担的起的重量。
长指微抬,艰难的在空中抬了片刻,忽的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又躺了片刻后景启适才有所动作。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软细藤条,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
窗外的山樆树已有百年之久,生的高大,更是枝繁叶茂,躺在榻上是瞧不见顶的,只能看见粗壮的树枝和坠在枝头被绿叶簇拥的果子。
风传枝而过,带起一阵潮汐般的簌簌声。
景启似自言自语,躺在榻上看着树道“来了多久?瞧瞧你的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受了寒不舒服?”
山樆树上坠满了果子,风过之时扬起一阵清香,那香透着冷冷的雅,闻起来甚是舒心。
窗外静悄悄的,出了风撩拨叶子的声外再也不闻其他声响。
景启似与人对视,目光中透着几分情谊和温柔“树上硬邦邦的你倒是躺的下去,不怕隔着你的腰,是了,你的腰好着呢!就可怜了那树,瞧被你给压得,真是弯的可怜。”
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满眼疑惑的看了看屋内“王爷,您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本王没说话。”景启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声音虽沙哑但不含糊,眸中更是清醒,不见一丝困倦“你听错了。”
“听错了?”丫鬟扶起人,转身端来了醒神酽茶“可奴婢清清楚楚的听到您说什么弯的可怜,奇怪,明明您屋里确实没人........呀!”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景启洗着脸,只听那丫头惊恐的对自己道“血!王爷,您身上有血!”
“血?”
景启闻言一愣,转眸看去只见自腰侧斜至胸前竟然多了一道斑斓血迹,伸手一捻,血迹虽干但仍泛着鲜红,应当昨夜溅上去的。
丫鬟惊魂未定,吓得脸色煞白,景启也是一脸懵,但很快就稳了下来,对丫鬟道“昨个出去打猎,不当心弄脏了。”
他脱下衣裳,另取了一套常服换上,丫鬟抱着衣服正要出去时忽的被人叫住了,景启系着腰带对她道“烧了。”
丫鬟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王爷走出门去,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昨儿是我伺候的爷,他什么时候出去打猎了?”
“王爷要出门?”管家在槽里放好了草料,一转头看到景启目光阴鸷的站在他身后,管家吓了一跳,坎坷问道“咱们是预备着车还是预备着马?”
景启看了一眼那安静非常的马厩,问道“花意怎么样了?”
“还是不吃不喝,就那么卧着不动,眼见着瘦了不少。”管家叹道“那小黑马与它一同长大,如今跑丢了,它自是无法释怀,王爷依我看不如再给它找个伴。”
景启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那你就去寻摸吧!”
管家“那您坐车?”
景启抓了把草料送到花意面前,它像是没看着,耷拉着耳朵趴在角落一动不动,景启唤它也权当听不见,就这么恹恹的趴着,景启丢下草料起身道“不必了,另备匹马,我去山里转转。”
管家从隔壁的马厩里牵出一匹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白马来,边为它绑马鞍边道“王爷近来玩心大的很,一两日便要山里去,依老朽的意思,您玩归玩,不能不带人啊!纵使是那顶天的武林高手也是要怕猛虎鬣狗的,更何况咱们了,不如老朽找两个小厮同您去?”
见景启不说话,他自知相劝无果,只得放弃“不跟就不跟,只是一点,今儿南边多了片云,唯恐会有雷霆暴雨突至,您带把伞,可别伤了风寒,这些天您的药刚停,可不能再伤了身子。”
“知道了。”
景启翻身上马,忽闻马厩里传来一声愤怒,转眸看去只见一道枣红色的残影冲了过来,景启想也不想,纵身一跃翻下来马,只见花意愤怒冲来,一口咬住那白马的鬓毛,就这么硬生生的扯下了一大片,白马痛的嘶吼,花意咬着扯掉的雪白鬓毛背过身去,后蹄猛地扬起踹了去,将高大的白马给踹翻了过去。
管家哎呀一声忙去拉花意的缰绳,花意甩头不让,对景启发出愤怒的嘶吼声,见景启无动于衷转身撞向刚站起来的白马,对着白马连踢带咬,非得伤的对方再也站不起来才肯罢休。
“王爷,这!这可怎么好!”
白马鬓毛被扯断了不少,身上也多出流血,最糟糕的是腿还伤了,一时半刻的根本就站不起来。
管家又急又气,但花意显然还没泻火,怒着一双眼紧盯着景启,似乎下一刻便会冲过来撞他,景启与它对视半晌,忽的一叹“把它卖了。”
“啊?”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启“这可是皇上赏的千里驹!”
“不能卖就找个地方安置,总之以前不要让我看见它就成。”
管家也没了办法,只能看着那伤痕累累的白马叹气“那王爷今儿怎么出门?”
因花意近来脾气见长,这王府里其他的马伤的伤,病的病,只有眼前这个还能带出门,可这会又伤的厉害。
管家道“听说滇将军那养了不少好马,要不老朽去借一匹?”
景启看向花意,花意怒着眸回视他,白马的鬓毛还在它嘴边挂着,景启认输似的收回了目光,将它嘴角的鬓毛取下,血擦得干净。
“不了,以后我不骑别的马了。”
这话明明是在回应管家,但不知为何,管家总有种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感觉。
“那您怎么出门?”
不等景启回话,花意便仰头一声嘶鸣,随后宣告主权似的来到景启身边,对管家扬起了下巴。
管家“可它已经多日不曾进食,万一”
没有万一,因为景启已经翻身上了马,花意驮着人转身就跑,像是在证明自己似的,跑的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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