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穹说“也就是说,东边只剩下蒍国的残兵了?”
山丹说“咱们也有粮食了。”
马铸秋说“战马也有了。”
牛瘪颤着直往外冒血的手,紧眉道“等蒍国受降,咱们的敌人便只有林家军和羌若了,不对,还有竖沙。”
所有人几乎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一直紧揪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叶明秋捏着银针,对准何满的穴道扎了下去,无情的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竖沙背后可是南征。”
见众人脸色突变,叶明秋毫不客气的又添了一句“南征将军至今还没出手呢!”
帐内又是一阵寂静,叶明秋无声而笑,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了柳长青“寒江,这里面有两味药挺贵的,你那有没有?”
柳长青点头说有,拿着方子转身去找阿四,叶明秋端茶呷了一口,见众人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不由得摇头叹息。
“看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败了仗呢!就凭你们这丧头丧脸的样子,如何有资格做铁掌将军的兵。”
叶明秋说“南征是没有出手,可你们将军不也没出手吗?这么一看,这一局倒是平手了。”
滇穹散了众人,帐内只有昏厥的何满,叶明秋和自己,他亲自斟茶,恭敬的送与叶明秋面前,问道“叶大夫,我有一事疑惑不解。”
叶明秋冲人笑的可亲,但并不接茶,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还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
滇穹道“将军重病,三大营有难,他的确是个良才,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怎么放心将兄弟们托付与他,万一,万一他心不轨,我该如何向将军交代。”
他所言是整个三大营所有人的担忧,这一点叶明秋心里是明白的。
“千山。”叶明秋说“我以叶鸿的名义起誓,天七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三大营,伤害晟朝的事情,更不会陷你们将军与危难之中,以我的名义,可否暂压你的忧虑。或者说,你愿不愿意给我们一些时间。”
“叶大夫的为人我信得过,但是”
叶明秋接过滇穹手里的茶,对他说“南征是不会放过将军的,他更不会放过三大营,三大营一败,晟朝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南征不大可能带兵攻城,但他会眼睁睁的看着晟朝走向灭亡,即便昔日同胞向他求救,他也会袖手旁观。千山,这一点是天七永远都没法做到的,只要他活着便不会让晟朝亡国,也绝对不允许三大营被番族屠戮殆尽,哪怕是死,他也会拖着番族一起死。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用性命来向你担保。”
“如今将军病重不得出,即便他无恙,我也不希望他此刻就出现。”
叶明秋端着杯,指尖绷得发白,他说“将军虽然经验不足天七,但能力不弱,番族的兵与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我不明白。”滇穹问“能将为何不用?战事速战速决,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叶明秋看着他,目光中透出了连滇穹都看不懂的复杂,他说“得鱼忘筌。”
滇穹后背泛了寒意,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
“皇家希望他战无不胜,开疆拓土,但也怕他功高盖主,大权独揽。朝堂之上被弹劾最多的便是萧王,他每次回皇都城都如在阎王殿走一圈,那群野狗恨不得将他拆骨活吞了。战乱的确不好,但它却能迅速让人念起他的好,让人知道他是萧王的同时还能时刻记住,他是将军,三大营的主将。”
叶明秋说“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是将军一人性命重要,还是三大营和百姓的性命重要,但是千山,若我今天问你这个问题,你又要怎么回答我?”
滇穹顿时语塞。
叶明秋又问“若将军是寒江呢?千山,你要如何选择?”
滇穹脱口便想说寒江,但叶明秋目光严肃,分明不只是问他一个问题这么简单,他要的是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滇穹后背冷的砭骨,他在两难中挣扎,痛苦的头昏欲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面临这种痛苦的选择。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连想都不敢想。
“我们的选择是将军。”叶明秋说“只要将军还在,晟朝便不会真正的灭亡。将军对血亲没有感情,也厌恶晟朝,但他在三大营长大,他对三大营有感情,也有感恩,他不会放弃三大营,也不会因厌恶而轻易的离开这里,只要保全了他,三大营才会真正的保留下来,只要三大营在,百姓才能安乐。”
叶明秋似笑非笑的看他,说“有的选是不是比没得选还要让人绝望?千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今日选的这一步,有多艰难。”
“我们?”滇穹呢喃着,声音沉的似坠了大石。
“是。”叶明秋看着他说“我们。”
滇穹问“若我不同意你们的选择呢?”
“换下天七容易。”叶明秋问他“但除了天七,你们还有能领兵作战的良才吗?即便有人说能守得住,三大营的兵经得起消耗吗?三大营的粮食又能撑到几时?大月蒍国一战你也看到了,三大营内,谁还能同天七一样,不但迅速俘获大月,还能保全手下所有将士。”
滇穹瘫坐在凳子上,丧眸呆坐了许久,叶明秋掐着时辰拔针,手刚搭在何满脉上,便听他说“您需要多久?”
“天七回营,主将归位。”
叶明秋说“在此之前你便好好养伤,放心,天七性子急,必不会让你多等。”
滇穹掀帘出去时忽的被人叫住,叶明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顿了半晌,方道“虽然南征没有动作,但他应该不会放过滇家,你,万事小心。”
滇穹不解,正想问原因,却见叶明秋已经转过了眸,挥手示意他离开,滇穹只好作罢,放下帘子出去了。
待滇穹离开,叶明秋也收回了把脉的手,他端起茶盏,轻声道“装的还真像,几时醒的?”
床上气息倏然一顿,何满有些尴尬的伸手揉了揉眉间,他道“我不善说谎,怕醒来失言被滇家郎察觉,只好装睡。”
叶明秋立刻反应过来“你知道了啊!”
“我本以为是做梦。”何满说“听你们说话才反应过来都是真的,阿九,小风....天七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
一说起这事叶明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哼道“我给他烧了二十三年的纸钱,到头来竟是便宜了寿材的掌柜,混小子口够严的,连我都不说,要不是有所求他也不来找我!”
叶明秋说“小气又抠门,纸钱不还给我就罢了,医药费更是一个子都没有,买药钱还得老子自己往里贴。”
何满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和脸上的褶子,不可置信道“他的脸....是你的手笔吗?”
“我师傅的确替人换过容。”
叶明秋指了指自己眼角的皱纹,说“但你瞧瞧我有这个本事吗!见他时已经这样了。”
何满问“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师兄弟换的?叶门中不是有个换容高手吗?”
“你说那位被逐出师门的?不可能,他说过此生不入中原,而且,他哪里是换容,分明是把人皮缝在活人脸上,就算那张脸侥幸能用,也得扎上一整年的针,每月还得吃不少补品来滋润肤色,但凡有一个月供应不上,那张脸就缩成干了。若天七的脸是他的手笔,别的且不论,这会子早吃成个球了。”
叶明秋叹气道“我也不是没问过他,他就是不肯说啊!你别看他长着一张年轻的脸,我为他把过脉,他体质与你我无异,都是上了年岁的。”
“什么!”
何满猛地坐起身来,急道“那林家小子!他如何敌得过林家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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