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安分愁眉道“将军自己都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别说让他想起是谁送他回来的了。”
“这就怪了,虽说边关认识将军的人不少,但能扛着将军从墙头翻过,还能及时躲过你的视线,又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可就没几个了。”
叶明秋毫不客气的说“就是滇穹怕是也没这个本事,你去城门查过了吗?保不齐就有硬手进城来了。”
“查过了,这几日除了棺材进出城外,一个可疑的外乡人都没有。”
叶明秋一怔,问道“棺材?这几天白事很多吗?”
安分忙解释说“不是!是城里棺材铺的掌柜中风了,他回老家修养,外地来的掌柜接收了铺子,来就来呗,还带了不少棺材进城,说是新打造的上等货,要放铺子里镇店的。”
“奸商!”
叶明秋咬磨着牙道“他当是什么好生意,还上等货!”
朝廷连年征战,时局动荡不稳,皇都城的还好些,天子脚下总是比旁出要富裕些的,但边境苦寒,这里的百姓食不饱腹,衣衫不暖,多数人家死了人都是一卷席子的事,能买得起棺材的人不多,更别说买什么上等货的棺材,有这笔钱糟蹋不如留给生人活命。
安分说“那掌柜毕竟是外地人,不了解边关的情况,等在这呆上个把月就知道这些上等货终究是亏了的。”
半盆面,十几个大面饼,全进了叶明秋的肚子,就连碗底最后一点辣椒油也被他用手指刮的干净,嘬的指尖泛红,盘碟干净的像是已经被洗过了。
安分怀疑若不是因自己在这,叶大夫怕是会把这些碗筷都给吃了。
吃饱喝足自是要做正事的,叶明秋洗净了手,叩响了景启的房门,听得里面有人回应这才进了门去。
景启正持笔蘸墨,头也不抬的问他“军师回来了?”
叶明秋觑着景启的脸色,故作轻松道“大雪封路,且得几天才能回来。”
景启嗯了一声,一脸正色的盯着铺开的纸笺,沉思片刻后便开始作画,下笔苍劲有力,动作大气磅礴,一阵行云流水的挥洒后才不舍得搁了笔。
叶明秋深感好奇,凑过去看了看。
景启涮着笔,问他“本将军的丹青如何?”
“这是画啊?”
叶明秋恍然大悟,又凝眸认真看了半晌,昧着良心夸他“这画的是猴子吧!瞧着真是气势不凡,一定是猴王,哪个山上的?”
景启说“这是阿箕。”
叶明秋“.......将军的画工当真是空前绝后,举世无双,难得,难得!”
景启竟一点都没听出来别的意思,真心以为这是句称赞,他欣赏着画,美滋滋的说“那回头裱起来,送给阿箕当生辰贺礼。”
叶明秋平生第一次生了愧疚。
这次是他对不起族长。
叶明秋把了脉,又以安神的名义给景启扎了几针,景启惦记着这几天他也不在府里,便问他原因,叶明秋不敢将前方战事实说,只说自己外出采药。
待景启睡去他才收了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关门时景启忽的又睁开了眼,透过门缝直直的看向他,目光呆滞又诡异,像被鬼魂附了身似的。
叶明秋被他看的后背冒汗,好在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气息匀长且沉。
这回是真睡了。
叶明秋放下了心,回自己屋喝了两大碗酽茶,连夜把药配好,这一配便是两个月的量,有了这些药将军的病情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再抬眸时窗外已经透了亮,叶明秋揉了揉眉心,将已经冷却的茶一饮而己,安分过来送饭,他为了赶时间回营,索性不在府里吃,将热乎乎的面饼用纸裹了揣怀里,米粥端起来将就着喝了两口,一抹嘴,吹哨唤来了战马。
“若族长回来,一定要让人来三大营送信。”
末了还不忘嘱咐他“少让将军喝酒,冲药性。”
没等安分回应,人已经上了马,眨眼便跑出了府门去。
这一夜风雪未停,积雪没胫,街上行人不多,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讨生活的卖菜小贩,叶明秋怕战马受惊冲撞了人,特意择了条隐蔽无人的小路出城,战马刚沿着小路跑了一半忽的停了下来,耳朵背着紧贴在鬓毛上。
叶明秋一夜没合眼,在马上的精神全凭酽茶吊着,遇事不免有些反应慢了,等到战马紧张的喷鼻息时他才察觉不对,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但已经晚了。
小路两侧被人堵个结实,汉子肩臂壮硕,体格高大,往那一站,堵得像座山。
虽然他们没有拿凶器,但身上的杀气已经凝成了实质,激的一人一马后背发凉,只觉毛骨悚然。
穿着轻甲的男人从墙头跃下,他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起身时看向了他,审视的目光凌厉的像射来的箭。
叶明秋被他看的后背发寒,紧张的攥紧了缰绳。
“叶大夫。”
男人说的是地道的中原话,没有夹杂一丝外族口音,如果站在他身后的壮汉不是长着番族脸的话,叶明秋说不定还能放轻松些。
“我家主子身有宿疾,想请您过府请脉。”
小路两侧堵满了人,叶明秋就是长了翅膀也跑不出去,而且小路隐秘,巡逻兵路过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他大可放心的跟人走,老老实实当他的阶下囚。
反抗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挨顿狠揍。
“你家主子是谁?”
身后大汉抬来了一副棺材,风焱恭恭敬敬的扶叶明秋下马,将人一路扶到棺材旁,他搀扶着人躺入棺材,将浸了药的帕子递给了叶明秋,叶明秋自觉地用帕子掩住口鼻,嗅着上面的迷药,意识昏然时,只听风焱说。
“竖沙可汗,额尔魅乐则勒其和拉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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