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光起。

一直守在门前的莺儿忽而听到身后房门‘哐啷’一声，立马起身转过来了，便瞧见苏妙青拎着个小小的包裹走出来。

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

多善迎了上来，“大娘子。”

苏妙青本想将包裹地给他，迟疑了一下后，还是问了句：“世子从哪个门走？”

多善有些意外，顿了下，道：“当是从西城门。”

苏妙青点了点头，将头发挽起，拿起一边的幕离，“我与你同去吧。”

多善料到苏妙青有东西要转交给莫奕寒，却没想到她会冒险与自己一起去给世子送行。

张了张口，却想起世子对苏妙青的情意，就这么骤然分别，还不知心里到底有多不舍。

虽知十分冒险，到底还是点了头。

莺儿站在屋檐下，看两人拉开角门，趁着未亮的天光走出去，轻轻地攥住了双手。

……

武宁侯府内。

多喜和多福一人背着个包裹，正在听莫难的吩咐。

而莫奕寒则走进了莫正锋的书房。

这是阿爹生前最后停留的地方，也是莫奕寒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屋子。

阿爹虽是武将，却也喜爱文墨笔画，每每在府时，总喜欢在此处悠闲度日。

那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阿娘插花，阿爹作画，他则拿着木制的人偶打打闹闹。

从前多温馨，如今再看这屋子便有多凄凉。

他转到书案后，看见阿爹放在桌上最常翻阅的书，心下一阵酸涩。

抬手，翻开。

不料竟瞧见内里一张阿娘的小像。

神情微怔，随即微微一笑，刚要将书合上，又发现不对。

往后翻了一页，竟又发现了一张纸。

他垂眸看去，眼眶顿时轻瞪！

那是阿爹临终前留下的一封遗言！

他指尖微颤地将那纸张拿起来。

便看阿爹已明显气力不足的笔锋写着数行字——

月儿，若你发现此封绝笔，我当已不在人世。万莫要悲哀伤身，我这一世，求仁得仁，已无愧莫家先祖与景国万民，唯独对你与寒儿不能交待。此生不能弥补，只盼以我身死，能换你与寒儿余生平安。

莫奕寒顿时视线模糊！

阿爹！阿爹是为了他们而甘愿受制于皇帝！阿爹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纸张因为他的力道而出现明显的褶皱。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了泪意，继续看下去。

——往后你千万要珍重身子，莫要为我哀伤怨恨。莫家走到如今地步，实则太过为声名所累。百年忠骨，却换来忌惮怀疑，实不值当。这爵位，待我死后，不要也罢。你带着寒儿，回你的公主府，只做富贵闲人去吧，莫要叫他也背上这莫家千钧的责任。景朝如何气数，随我身死，都已与莫家再无干系。

莫奕寒死死咬住牙关，阿爹心里也是恨的！只是为着江山，为着莫家名声，为着许多的顾忌，才这般隐忍！

他接着往下看。

不想最后两行字却叫他出乎意料，竟是关于苏妙青的。

——苏家长女，受寒儿平安扣所赠，当是寒儿定情之人。我观此女性格坚韧内敛，有胆有谋，且心有乾坤品性端良，可为寒儿良配。待得你与寒儿皆平安，你去问问她可愿意嫁与寒儿。若是她愿，替她赎去奴籍，以亲女待之。

——临别之言万千难表，月儿，若是可能我当真想要与你携手白头。只可惜，身在皇权之下，你我皆身不由己。此生是我辜负你，实是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