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细细的,带着脆质一样,好似下一秒就会变成碎玉,摔进雪地里。
可那会儿没有雪,也没有玉。
时小湛觉得这声音如同仙乐,好听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完全忘了刚刚的疼痛,呲着小白牙,凑到小女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要把眼睛挡起来?生病了吗?”
手都伸出去了,差点就碰到小女孩儿的缠在眼睛上的黑布了。
又陡然想起来刚刚被狠狠推到一边的样子,僵住了。
小女孩儿侧着脸,好像是在听动静儿,见他跟自己各讲各的,也没空理他,着急忙慌地想追上送行队伍。
但她看不到前路越来越崎岖,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坑洼,还有路两边延伸过来的树枝荆条。
摔跤不可避免。
时小湛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趔趄,重重扑倒在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也不哭,又爬起来,不管不顾往前追。
任谁都看得出来,棺材里躺着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山旮旯的人,没有强制要求火化的规矩,那会儿都是整棺下葬的。
小姑娘被荆条划了脸和腿,粗细不一的伤痕变成红色,细密的血渍从翻卷的细肉中冒出来,她也半点不在意。
时小湛已经呆住了。
问徐铭:“徐叔,她不疼吗?为什么都不哭的?”
显得他这样一个小小男子汉很没有骨气,不理解。
徐铭慢悠悠地跟着他一起走,一起观察倔强的小女孩。
“不是所有小孩子疼了就会哭,因为他们哭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没人哄他们,哭就是很无用的行为。”
“不仅费时,还费力。”
“就像下雨的时候,那些没伞的孩子,如果不跑,就要多淋雨,如果没人在乎,哭都没人发现。”
时小湛萌萌地说:“可是淋雨挺浪漫的呀,尤其是在后花园,感觉雨都是香香的,为什么要哭?”
徐铭又弹他的额头,“那你愿意一直淋吗?淋大雨。”
时小湛捂着额头,噘着嘴,“为什么要淋大雨?小雨丝就挺好的呀。”
徐铭苦笑:“你有选择,很多孩子,根本没有选择,不管什么雨,他们都得淋。”
时小湛还是不解:“他们就不能躲在房子里不出来吗,干嘛非得淋雨?”
徐铭摸着他的小脑袋瓜,真想把他丢进山里,让他体会一下人世险恶。
但是忍住了。
“我说的不只是真正的雨,还有生活中的‘雨’,他们躲不过,没法儿躲。”
“你现在还小,不懂,以后会懂的。”
时小湛声线稚嫩,满是天真。
“我非要懂不可吗?明明我可以帮助她,我只要牵着她走就可以了。”
徐铭听了他的话,面上一滞,许久才缓缓将眼神落在时湛眼里,那里纯真一片,没有关于生存的烦恼。
徐铭问:“那你能牵一辈子吗?”
时小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他明明只用牵着人走过这一段荆棘路就行了,怎么就扯上一辈子了?
一阵山风拂过,过去的喧天锣鼓声和现在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重叠在一起。
将时湛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到现实。
“饺子和元宵都煮好了,你们城里都习惯吃哪一种啊?都有,都是手工的,还望时少爷莫嫌弃。”
“果酒我也拿过来了,别站着了,今儿风大,都进来啊!”
时湛眯了眯眼睛,跟着小孩子们的脚步,一起朝饭堂走去。
唇边含着笑,早已不是当初小孩子的纯稚模样了。
“我当时就说:为什么要牵一辈子?明明过了今天就好了,以后她说不定就不用牵了,也说不定有别人牵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对话,好像充满了别的含义。”
“你是不知道,徐妈妈当时就看着我愣住了,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郁司清冷的脸上也挂了点笑意,“你说得很对。”
“是吧,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爬山,顺便去祭拜一下前院长,她是一个好人。”
“虽然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间接教会了我,温柔和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