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兵,别来无恙否?”
孙世瑞瞟了眼木匣中盛放的贺人龙人头,便立即用手帕紧紧捂住口鼻。
“天气炎热,把人头细细硝好,待督师写好了平叛请功的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呈递圣天子御览。”
张二虎答应一声,挥了挥手,木匣被人拿走。
“官人,这是吴医官给您熬制的汤药····”
孙世瑞接过黛玉递来的防治鼠疫的汤药,先给仕女喂了一口,这才仰着脖子咕嘟嘟灌下去,又用半壶女儿红仔细洗了遍手,做完这些,便出了迎恩门大营,骑马走上帅府街。
家丁装扮的黛玉跟在孙世瑞身后,张二虎领着十二名卫兵散布周围,密集监视街道上风吹草动。
经历过潼关十七家的刺杀报复,孙世瑞行事明显低调了很多,虽然他已是潼关实际意义上的话事人,不过却不再像在京师时那样鲜衣怒马。
骑着从高杰那里拐来的白马朝孙传庭府邸走去。
帅府街两边房屋不时冒起一团黑烟,屋子里隐隐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声。
孙世瑞眉头皱紧,挥手唤来冯三。
冯三一身黑色蓑衣,像是从电影里走出的伏地魔,平时不显山露水,总能在孙千户需要时及时出现。
孙世瑞望着路过的一间茶铺,指着黑黢黢的门板,怒不可遏道:
“咋回事?烤活人啊?”
“孙千户,借一步说话。”
冯三牵着马缰绳往前走了两步,孙世瑞不耐烦道:
“有话快说!”
冯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孙千户,都是乱兵干的,趁着你和贺人龙鏖战之际,有人浑水摸鱼,抢了几家商户。”
孙世瑞咬牙启齿,翻身下马,刚要一把拎起冯三,肩膀伤口一阵剧痛,只好作罢。
“奶奶的,不长眼啊,现在潼关是老子的!几万军民都是老子的子民,抢老百姓,就是抢老子!是谁干的!”
冯三见状,连忙让孙世瑞小声些。
“孙千户,你不会是头一天带兵打仗吧?”
孙世瑞见他话里有话,立即压住怒火。
“怎么说?”
冯三小心翼翼道:“莫说是攻城拔寨,就是客兵过境,这偷鸡摸狗烧杀劫掠的事儿,有啥稀奇的。”
冯三一不小心就亮出了明军的底色,孙世瑞听了哑口无言。
“咱大明朝各军镇,两京一十三省卫所兵,也就只有戚家军真正能与百姓秋毫无犯。这事儿,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只当是贺人龙手下干的。”
以孙世瑞的道德品行,搁在往日根本不会同情被劫掠的百姓。
只是,现在这些百姓成了自己的子民,眼见得自己财产受到损失,他身上催收人的基因瞬间苏醒。
“奶奶的,不能就这样算了!敢抢老子的东西,敢杀老子的人,老子要他连本带息吐出来!”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过两天再收拾这群乱兵!”
俗话说,过河就要拆桥。现在贺人龙死了,标兵营那群老兵油子也该好好治一治了。
孙世瑞阴沉着脸,指着冯三道:
“先前你说你的命是我给你的,这话还算数不?”
冯三一头雾水,吞吞吐吐:
“算···算数,孙千户是要····”
“放心,本官不要你的命。”
“本官想给你改个名字!”
“啊?”
冯三一脸茫然。
孙世瑞大义凛然道:“本官以为,做人,要有底线,要讲良心!要有敬畏之心!从今以后,你不叫冯三了。”
冯三莫名其妙。
“那叫啥?”
“改叫冯三畏,畏天,畏地,畏人心。以后在我身边做事,要不忘初心,守住底线!”
冯三连忙点头。
“属下谨遵孙大人教诲。”
孙世瑞翻身上马,瞅了眼两边被劫掠的商铺,越看越觉心烦。
他猛地抽打一下马腹,白马吃痛不过,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将主人掀翻,嘶鸣着朝行署衙门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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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署衙门冒着青烟,被徐天星烧成了废墟,只剩下半扇大门和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
三边总督孙传庭靠在石狮子旁的书案上,手中毛笔运笔如飞,奏疏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父亲,您身体可好了?昨夜可有歹人对您不利?”
孙世瑞翻身下马,穿过层层家丁护卫,径直走到大石狮子旁边,将腰中佩刀解下,递给张二虎,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父亲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