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鼓励了情绪激昂的众人几句,燕王哙就挥挥手,让那些一心求战的大辽营将领们各自出去整军以待王令,偌大的军帐中就剩下了燕王哙与子之和苏秦三人。
刚刚一直在众人面前沉默不语的国相子之,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就坐在了一个充作座椅的木墩之上,哈着腰,垂在了两腿之间的双手紧扣着都快杵到地上了,毫不掩饰一脸的疲惫之色。
燕王哙示意苏秦也坐,苏秦微躬下身仍站在当场,他自是知道子之与燕王哙的私人关系不只是君臣那么简单,自己可没有能随便放肆的感情基础。
燕王哙走到那占了半边帐篷的地图之前,地图已经算是详尽了,绘着北方已有命名的山川城邑,颇为感怀地说,“这幅地图的第一个样本是在二十二年绘就的,是子之的手笔。”然后一笑,“别看子之的大块头看着就是一莽汉,其实他心巧手也巧着的。”
子之依然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燕王哙也不以为意,伸出手点了点大小辽水汇聚之地,也就是将建辽阳城的地方,“孤王在此前后住了十来年。”
并不详细的地图在燕王哙眼中却渐渐越来越清晰。那条他曾经以为是大海的宽阔河流,平静时安稳如镜;离河岸数百米的村落,有东胡人的帐篷,有大周人的木屋,在这里,大家互不干扰却也互相帮助;有白发皓首的老人,有垂髫嬉闹的童子,日子平淡但也生机勃勃。
那个原本的小小院落,是他五岁多来时独居的家,除了一座小院,他这个质子身份的燕国公子再也没什么待遇,吃喝都是靠村落里的人接济,监视的人更是不存在的。后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找来了,也住到了这里,而且还将小院直接改建成了大院,每天她禁止人打扰的房间里都弥漫着不同的气味……再后来,搬来一对一看就富贵逼人的母女……再后来,子之也来了……
燕王哙的思绪一顿,随即手指继续向东南划过大梁水,很是感慨道,“那时候孤王就想在此建一坚城,不是想着雄视两辽之地,就是想着能够在此落地生根,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
恭谨地站在一旁的苏秦见燕王哙开始回忆了,很配合地点了点头,一脸等着燕王哙说下去的表情,他真的很想知道燕王哙年轻时在东胡是如何度过的。偌大一个东胡部落就那么分崩离析了,而个中真相却一直没有传出来过。都传说是燕王哙的谋划,但是接触这位大王久了,苏秦知道,燕王哙也就是噼里啪啦杀个人还行,至于多智那只是他自己以为的。
不过燕王哙倒是无心细说自己的往事,又一拍苏秦的肩膀,鼓励道,“此沃野千里乃是膏腴之地,你若经营得好那就是另一个燕国,甚至更富饶。”
苏秦垂着首微微皱了皱眉头,另一个?你这是试探我的忠诚吗?但一想到公子苍生,也就了然于胸了。如果燕王一直能有能力大力扶持的话,他倒是有信心将那个刚刚才有名字存在的襄平城,建成一座堪比上都的塞外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