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羽感觉到莫名的烦躁。
倾盆大雨打弯了柳树的腰,惊走了池里的鱼。
打得泥土溅起,撕开地皮。
通往亭子的走廊尽头,时不语靠着墙壁看着宁时羽。
“他已经趴在那里好久了。”
夏檀站在他身边,脸上稍有担忧之色。
宁时羽趴在亭子的栏杆上,被大风吹斜的雨线毫不留情地打湿了他的衣服,模糊了双眼。
“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时不语叹了口气。
云城安定的越快,他越为安禾担忧。
从他和安禾相处的这一段时间看来,他对安禾的评价是:
骗子。
一个古怪的骗子。
冷漠而热情。
刻薄而温柔。
自私而无私。
这种人注定:
强大而弱小。
时不语拍了拍夏檀的背,牵着他的手,离开了。
——
里界。
赊刀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拔出了插在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里的大凶。
“这小子,可是会给我出难题,把刀扔在这种地方。”
大凶血红的眼瞳紧闭,一丝鲜血顺着眼角滑落,流到了漆黑的刀身之上。
赊刀人略带诧异之色。
何等高强度的战斗能让大凶伤成这样,自他收容大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他以为这把妖刀根本不会受伤,也不会把任何战斗放在眼里。
曾经一位羽化境的大能,半步地仙,却在一场短短一个时辰的战斗里被大凶掏空了身体。
而这个人,不仅拿着大凶战斗了一天,甚至还让大凶承受不住高度的负荷而受了内伤。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凶仅仅是被辟生的气势威慑到了而已……
赊刀人把大凶放回了背后的木匣子里,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刀,在身前划了一刀。
面前的虚空瞬间裂开,张开了一道模糊的门。
赊刀人越过门,消失不见。
——
在云城某个阴暗的小巷,在巷子尽头的墙角,被杂物遮盖的洞口,直通地下。
拐子刘在这里创建了自己的洞府,设下了禁制。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沾沾自喜。
那无比强大的人,就被自己这么坑死了。
“嘿嘿,让你惹道爷我,死得好!死的该!该!”
他越想越开心,伸手拿过床旁边木箱子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原本是两张脸挤在一个头上,现在也只剩下一张脸。
如果安禾看到,他一定能认出来这张脸——
正是当初向家大殿内,靠坐在佛像下的那个枯瘦道人。
“嘿嘿……不愧是我,那傻子拐子刘被我骗的团团转。”
“还以为天下真有如此好心的仙人,会把自己的修为和道法传承给他,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道人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痛快地吐出一口酒气。
他越想越开心,感觉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嘿嘿,假借传道,实则是延迟夺舍,这谁能想得到?”
他的延迟夺舍就是先将本领传给拐子刘,同时种下一棵心蛊种,拐子刘便可以用一部分他的神通,这便可以打消拐子刘的戒心。
当时拐子刘胸口处那可虫茧一样的东西,正是心蛊种。
这种蛊,可以蕴含一部分神魂,在被种者体内缓慢发芽,在发芽的过程中还可以将种蛊人原来的本领尽数传承给受蛊人。
等到完全发芽,那蛊内的神魂便可夺舍受蛊人。
“我虚变道人的本领可不是吹出来的。”
他自言自语间就已经喝完了一整壶酒,眼神有些迷离。
“没了那个高手……嗝儿~这云城,还不是随我叱咤!”
恍惚间,他见到自己的洞府,在那从上往下的通道处,借着一丝光亮,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揉了揉眼,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眼花了……喝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扭过头。
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诡秘师所言不虚。”
男人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虚变道人被吓得酒气瞬间就散了,他双手撑着床往后腾挪,直至自己撞到墙壁。
他定睛看,这床前站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亲手送给邪神的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