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有粮叹了一晚上气。

早上起来，蹲在堂屋门口，又一次叹气。

正忙着做凉皮的叶支花，斜楞他一眼：“你到底有啥心事，说出来！”

张有粮先朝东屋看了一眼。

张晓娟可能了了一件心事，浑身轻松，这个点东屋还没动静。

估计还睡着呢。

张有粮朝叶支花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十里八乡，哪有离婚的，没个男人，晓娟以后咋整？”

光村里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叶支花哼一声：“有些男人，就是累赘，阻扰妇女进步的道路！”

张有粮：“……”

这话没法接。

叶支花又说：“张有粮，你是不是觉着闺女丢你人了？”

“瞎说！”这个张有粮不认：“我是担心闺女想不开。”

“想得开，她离婚后不知道多高兴！咱当爹娘的，帮不了忙，也别给孩子拖后腿。我以前犯浑，但是知错就改，张有粮你忘了三个凡是了吗？”叶支花提醒他。

张有粮后背一凉。

算了，媳妇做的决定，既然孩子高兴，那就证明是对的。

大不了，以后听到谁嚼舌头，学媳妇，一巴掌呼过去。

想通后，张有粮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颠颠的帮叶支花收拾凉皮摊。

东屋内。

靠着窗的床上，张晓娟抱着孩子，依靠在床头，不自觉又开始掉泪。

是幸福的泪，是被父母无理由包容的泪。

村口。

张有福和张大豹领着邻村的胡二大娘来了。

胡二大娘今年五十八，十五岁发了一回烧，好了就说三仙姑跟上她了，开始在家里设香案下神。

那时候老百姓穷苦，吃不起药看不起病，遇到事也没地讲理，就寄希望于神明。

胡二大娘的香案非常红火。

可惜下神没两年，解放了。

老百姓的真正大救星来了，而且开始在农村扫盲，破除封建迷信。

胡二大娘消停了几年。

后来改革开放，不但经济开始活起来，一些封建残余也慢慢有抬头的趋势。

胡二大娘，又开始拽起来。

“有福你放心吧，三仙姑附体，所有妖魔鬼怪都得吓跑！”胡二大娘信誓旦旦，给张有福许诺。

张有福喜笑颜开：“那最好不过了！”

村口天一亮，老张家辈分最高的老太太，张六奶奶，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歪脖子老槐树下看人来人往。

她认识胡二奶奶。

解放前，张六奶奶的小儿子生病，就请了胡二奶奶来下神。

结果小儿子喝了相灰水，也没救回来。

后来大孙子也犯同样的病，张六奶奶说什么也不请神婆了。

正好部队来了，随军大夫一针下去，大孙子就活蹦乱跳。

从那以后，张六奶奶成了反对封建迷信的先锋。

看到胡二大娘，张六奶奶没好气：“胡二，你又来坑人！”

胡二大娘看见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顶头上，开始浑身抖，嘴里哼哼唧唧。

张有福一看，胡二大娘真敬业，从村口就开始了。

他怕惊扰神明，急忙驱赶张六奶奶：“六奶奶，你不懂别瞎说，小心得罪三仙姑！”

张大豹甚至想对六奶奶动手。

张六奶奶是老了，不是傻了。

打不过，但她会搬救兵啊！

张六奶奶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敲她小伙伴家的门：“都来看，神婆又来咱村里祸害人了！”

没一会儿，村里大人小孩，端着碗的，啃着馍的，都出门来看。

张六奶奶又拄着拐杖往支书家去。

胡二大娘走到叶支花家门口的时候，后面跟了一串人。

胡二大娘有心显摆。

她丢给张有福一个眼神。

张有福立刻将手里的脸盆放下，张大豹捧着水罐子，将盆倒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