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头颤了一下，抱着杯子怔怔望过去，目光有些迷惑、迟疑、不敢上前。

“这里有几张老师批注的琴谱，你看你想要吗？我也用不着了。”柏咸扬起几沓装订的A4纸册子。

唐梨脑袋震了一下。

用不着？

她不是钢琴老师吗？

紧张的口水在口腔疯狂分泌，唐梨重重咽了一下，目光不断在柏咸朗然的五官上逡巡，试图看出点什么。

薄汗慢慢从鼻翼渗出，她在站牌下一动也没动。

柏咸释然一笑，“用不着吗？那算了。”

唐梨耳朵莫名发烫。

她总觉得那语气里有点难言的遗憾失落。

心突然梗了一下。

她咬紧牙，抓紧校服下摆朝那个人看去，那温和的目光里像是伸出来一只手，邀请她过去看一看精心备注的琴谱。

唐梨感到沉重，却还是在那般长久的目光里走了过去，脖子上斜挎的杀生丸水杯噗通垂去了腰上。

……

车上的箱子里放了各种各样的动漫手办、音乐书籍、琴谱，唐梨心莫名松了口气。

正在认真研究手上备注的琴谱，耳畔忽然落下一声。

“你喜欢杀生丸？”

唐梨一瞬清澈懵懂的瞳眸登时浮满诧异，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水杯。

外面是一层橡胶浮雕杀生丸图案。

脸莫名开始发烫，唐梨头深深垂下，耳朵也奇怪开始变烫。

“老师，你真不要你琴谱了吗？”

柏咸凝视着这张稚嫩乖巧的脸，眼底逐渐浮出释然笑意。

“你喜欢吗？”

“嗯？”唐梨愣了一下，抬头，一下撞进了那双深沉凝视她的瞳眸，今天竟意外感到了深邃痛楚之外的暖意，眉头蹙如两座秀美山峰，“老师，琴谱吗？我喜欢。”

“但您真的不需要了吗？”懵懂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不要了，送你了。”

“您为什么不教我们了？”唐梨冷不丁问，“是因为我上次——吗？”

清澈懵懂的瞳眸底涌进来无数自责、疑问、迫切。

“不是。”

“老师去哪儿？”唐梨拧着眉问。

远方一辆公交车慢慢驶来。

柏咸沉息看了眼，转瞬深深望向唐梨，把所有琴谱珍惜递出去，“天黑了，小梨，快回家吧，145来了。”

……

***

唐梨坐在公交车上翻看那三本琴谱，里面的指法备注特别详细。

尤其是手小够不着的部分都写了专门处理方法，就像是研究了古往今来所有偏门钢琴指法一般。

唐梨怔怔看向自己的手，落在琴谱上的目光逐渐迷蒙。

这些东西就好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

她朝车窗外探出头，路边的那辆车已经落在一站外，变成一个小针眼。

***

“唐平，孩子还小，你能不能留在家！停！”

唐梨拐进走廊，就听到家门口传来母亲的撕心竭力的恳求，心咯噔一沉。

“我停！你懂什么？！我是数学家！！我是有信仰的人！！！”

……

唐梨赶紧慌张坐电梯下楼，抱着她的杀生丸水杯，在小公园里瑟瑟坐到深夜。

不喜欢吵架。

不喜欢听爸妈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