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那谁。
那时候为了躲开桂诣川跑进了瓦舍,跳进的就是他的房间里。
光着上身的男子,声音还很好听。
原来他是戏班里的人,难怪。
姜衡不知道他忽然唱了起来,而且从她有限的能听懂的戏词来看,他在表达了什么“无情”、“假装”的意思——好像是在埋怨她?
可是他们甚至说不上是相识吧?
此情此景的三个人,又仿佛是那夜在那房里的三人,姜衡又是心里藏着秘密,就怕这个男子当着桂诣川的面,道出自己就是上次逃到瓦舍的人。
桂诣川目光来回打量,不说话,但姜衡也能感觉到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姜衡站起来:“……哎,你今天也来?好巧呀。”
她和小生打了个招呼。
他笑了,即使是小生的打扮,浓艳的妆容让他看着自有种眼波流转的神情。
“我也没想到。”他不再用唱腔,只是用平日的声音开口说话,“只是……你许久没来了,啥时候再来给我捧捧场?”
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让自己去瓦舍……看他演出?
桂诣川还在看着他们。
“好好好……”姜衡讷讷点头,“等空了,我就去看。”
男子笑了笑,又想起姜衡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忙补上一句。
“对……到时候你就去里头找一个叫白江的人,告诉他你是我岚心的朋友就行——他就会给你安排到前排去。”
岚心娓娓叮嘱,姜衡频频应承,终于是把他给送了出去。
“他是城南戏班的台柱子岚心。”桂诣川说,“你们认识?”
“回京以后,去过瓦舍见识见识。”姜衡低声说,“……你可别告诉旁人。”
她闪躲的眼神,就像一个偷偷跑出去玩的小姑娘,被别人发现了去处,要求对方为她保守秘密。
桂诣川不由想起,数日前她说过小时候关于“神仙队伍”的往事——随着两人交谈的越多,他发现了许多她与表面不符的地方。
比如说,她长相娇美,说话也总是和缓细声,但那日她与皇帝说话,声音朗朗,气势从容,隐约还有几分那些监生辩理论道时的模样;她回了姜家以后,学习得很快,举手投足间比起月前已经是贵女的姿态——但刚刚她从桥洞上来,他又从这岚心话中知道了她时不时会偷偷出门,逛些个瓦舍勾栏。
看着是朵难敌狂风骤雨的娇弱兰花,可是联想到她的生长环境,她那些表里不一的大胆作为,桂诣川不会再认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或许这也是自己在看她是产生违和感的原因。
不过她和那个岚心又是怎么回事?
“桂公子,我们回前边去吧。”姜衡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一会长辈们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桂诣川让她先回,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人群中,她能感觉到有不少人隔着人群打量着她,好像还低声说着些什么。
姜衡有点摸不清她们的反应,可过了一会她就知道了。
她名义上的姑姑,姜礼的妹妹姜罗,挤过人群来到她身旁。
“你刚刚到哪儿去了?”姜罗问,“姑姑找你好半天了。”
她感到有些莫名。
从回到姜家的那天起,她就能感觉到这个姑姑并不喜欢自己。
这也难怪,因为姜罗和姜礼从小也说不上亲。
从小就没了父母的兄妹,被姜家主家的带回去养着,说是养着,却也只是有吃有穿,但说到教养或是别的,可谓是根本没有。时间渐长,姜家的人发现姜礼只与树木家禽说话,最常做的事就是玩泥巴;而姜罗则相反,长得好看又爱笑,会讨长辈喜欢。这旁支的唯一的儿子,莫不是有了“痴症”?于是到了两人姨母来探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罗整日跟在主家的姐妹身后,而姜礼浑身灰土,自己在院中扒拉泥巴,旁边都是冷掉的饭菜。姨母找了个治疗“痴症”借口把姜礼接了去,姜罗听说了却是不愿走——姜礼在姨母一家的悉心教养下长大,脱去了痴讷,凭借自己努力考取了功名,这时候才和多年少见的妹妹有了些联系。
而在姜衡看来,此次她受邀来七夕宴席,缺少母亲护持的孤女,不是由亲姑姑带着过来,而是让表姑母领着,这本身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此时姜罗这么亲近地过来说话,想来也是有别的目的。
她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阿衡,晋王妃说想见见你呢,还不快些与姑姑过去?”
“王妃要见我?”
姜衡忍不住复述了一遍。
她心里一凛,难道罗清影没去后花园等着?
书中的女二一直在男主和皇帝间摇摆,若说男主于她而言是玫瑰,那么皇帝则是面包。姜衡那日在锦绣坊见到的衣裙,后来回想起来正是自己对于女二在宴席上出场的描写,她既收下了裙子,姜衡料想她一定回去后花园和皇帝说两句话——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姜罗脸上已有些不耐,但周围那么些人,她还是努力收敛,只是笑,“你这傻孩子,王妃慈和,十分疼爱小辈,你不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