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凛冽,贺玄只是浅浅眯了一会儿,有些发晕,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隐约间,总觉得心口的骨扇有些发热,现下一碰,又恍如自己的错觉。
新的一年,人间很热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贺玄心软了软,带着一堆礼物,推开了许久不曾踏足过的风师殿。
天庭虽然遭过清洗,但是风师殿却还如曾经一般立于一隅,无人踏入,仿佛一处禁地,又似一处被遗忘的地方,这百年来,他从不敢进来。
等到师青玄离开之后,他似乎也成了胆小鬼。
心脏跳得凌乱,面上却愈发沉默。那是一股近乡情怯,又似软弱无力,他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其实上天庭他走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风师殿了,只是,它还在,他却离开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提步走了进去。
设立在这里的结界仿若没有,他轻轻松松就走了进来,入眼,是熟悉,也是陌生,熟悉的是几百年的踏入,陌生的是百年未曾来过的心酸。
他自嘲一笑,眼眶发红,给师青玄买下的礼物被他整整齐齐地放在屋子里,仿佛那个人还在,兴高采烈地缠着他要礼物,威逼利诱他承认他们天下第一好,是最好的朋友。
往事暗沉不可追,于他而说,却是难得的能够支撑他在这无聊人世间走下去的慰藉。
殿很大,从前不觉得,现在一个人,却显得清冷,寂寞。
贺玄垂下眼睑,怔愣地看着师青玄长待的床,这人时常惹得师无渡发怒偏生拿着自己千宠万宠的弟弟毫无办法,每次都故技重施把人关起来,但凡被关起来,师青玄就无所谓地躺在床上,喝着小酒,等他来了跟他撒娇,让他偷摸带他出去玩。
他不是心软的人,却每次都没能拒绝得了他。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一天。
夜里,他躺在床上,心头发热,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没看到的是,心间的骨扇蓝光闪起,照亮了整个房间,原本蹙眉入眠的人,此刻眉头舒展,神色放松。
“贺玄!你也来考试吗?”一身华贵青衫的衿贵温润的小少爷带着一脸天真笑意,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朝他招手。他轻叹,有些无奈,还是拨开人群走了上去。
面色沉凝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小少爷,心脏无端多跳了几下,他一本正经道:“你怎么来了?仆人呢?”
“我来找你啊!”少年眨了眨眼睛,指着外面一圈,“他们都在外面呢,我一个人我哥哥可不许我来,但是我叛逆!”
“所以离家出走?”贺玄一头黑线。
小少爷摇了摇头,笑意不减,“不是,是担心你。我不是一个念家的人,但是我也是会想你的,京都这么远,要是你遇到麻烦怎么办?”
“你想多了。”贺玄无奈。
说着就要走,小少爷懵懵然地看着他,歪头看他离开,呆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贺玄无声弯了下唇,后退几步牵着他的手,很软,“师青玄,下次别这么任性了。”
“好!”师青玄应下,并不放在心上,下次还敢。
贺玄也看出来了,却拿他毫无办法。
师青玄倒是难得乖巧,不再如往日般闹腾,好生住在客栈里让他好好复习。
他看着昏昏欲睡的人,哑然失笑,放下手里的书,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面前,娇贵的小少爷已经睡着了,他摇头无奈,把毯子给人盖好。
垂眸便是那人柔软的侧脸,睫毛很长,他知道这人长得好看,却不知原来有这般好看。
他们两家是世交,贺玄和师无渡一般大,师青玄倒是小了他六七岁,小时候一出生便抱着他笑,还不会说话就抻着小短腿爬向他,到了说话的年纪,天天就是“贺玄贺玄”的叫,硬是不会多叫一声哥哥,仿佛叫他哥哥他吃了多大亏似的。
窗外繁华落尽,铺洒在窗边,又随风落进来几片。贺玄静静地看着睡得香甜的人,对他倒是毫无防备,他抬手,轻轻拂下落在那人头上的花瓣,失神地看着他。
几日后,终于考完了试,师青玄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逛遍了京都。
“贺玄,不管你考得怎么样,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那人笑得天真温柔,像一只小兔子,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给别人摸,莫名的,贺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着,在这个盛夏的夜晚里,燥热的天也让他昏了头,竟起了些无法言说的念头,偏生这人恍若无觉,依旧笑吟吟地把自己剖开了送上来。
二人待到了出榜,贺玄名列前茅一举夺下状元,此后入朝为官。
他手段能力都很强,很快便步步高升。
而师青玄,一直跟在他身边,像个天真的孩子,一如往年。
“贺玄,那群老家伙又为难你了?”师青玄扶住贺玄,贺玄揉着发疼的眉心,微醺的酒意上头,眼尾和脸颊都带着薄红,他看着愤愤不平的人,抬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碍事,乖崽别气。”
“他们都要给你娶亲了,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师青玄肺都要气炸了。
贺玄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一深再深,喉结动了动,哑声问道:“乖崽不想我成亲?”
“不行!”师青玄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成亲了算什么样子,我不管。”
师青玄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说完眼睛红了一圈,泫然欲泣。
两三步就到了房间,贺玄大步向前推开房门,师青玄感受到一股大力拽住自己,踉跄着跌进黑色的房间,突然腰间一紧,房门被死死关上,他被抵在房门和贺玄之间,贺玄目光沉沉,黑暗中,感官和触觉都变得更加灵敏。
“为什么不想我成亲?”贺玄轻轻抚上师青玄的脸颊,爱不释手地辗转流连。
“没有为什么,你要是成亲,我就离开这里!我说到做到。”师青玄红着眼眶厉声道,把娇纵蛮横无理取闹的性子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贺玄突然觉得身上很热,目光死死锁住毫无防备的人,指尖触碰到了些许湿意,他一怔,心中慌乱,师青玄哭了,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哭了,他慌忙地吻去那人脸颊上的泪意,低声哄着:“乖崽,别哭了,不成亲陪着你好不好?”
“那当然,不然你想陪谁?”师青玄得寸进尺。
二人距离本就极近,师青玄蓦然抬头,唇上柔软轻触,二人都愣住了。
师青玄瞪大了眼睛,慌忙后撤,奈何身后就是生硬的木板,退无可退,偏生贺玄还紧紧揽住他的腰,他闷哼一声,唇被堵住,甚至流连在唇上摩挲的人蠢蠢欲动,撬开唇齿深入进去,师青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动的任人予取予求。
这一夜,无比的疯狂。
一切似乎理所应当,又意料之外。
贺玄醒来时身边早就没人了,意识回笼,他脸色极其阴沉,特别是看不见人之后,更是一片冰冷生人勿近。
师青玄被找到时发着低烧,他直接把人抱回了府邸,二人倒是如此心照不宣地过了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战火纷飞,朝政夺权内乱,做到丞相的贺玄挡了别人的路,被陷害入狱,一切都是如此突然。可是,只有贺玄知道,别人拿师青玄威胁他,他不愿对不起挚友与国家,又不愿让师青玄受伤,只有放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