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童谣屡屡应验,已足胜十万兵甲了,若那张真人做法,能让这伙奸佞能暂退也是不可多求,先过这关吧……咳咳咳……”文彦博咳嗽一阵,闭眼瞌睡起来,也不知道真睡还是避战。
杨惟德不敢与包拯争锋,也只好装睡。马车冒雪向东南去,眼看外面雪越下越大。杨惟德眼睛闭着,耳朵却竖着听外面风声,心里暗自祈祷:风雪可可千万别停。
包拯一路板着脸,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在不忿,不仅仅因为童谣另一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稳执牛耳,而是他并不想求助天师法力扳回一城,靠魔法打败魔法。
车子颠簸了一程,文彦博慢慢转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杨少卿,我突然想起一事……”
“文相,请讲。”
“今日祭祀的圆坵,却也叫社稷坛?”
“正是。”
“社者土地也,稷者五谷也,社稷二字乃有国家根本。”
“这……”杨惟德一时没领会到文彦博的意思。
“今日若雪不停,云不开,日蚀不显,则童谣第五句的吞扶光真龙俯首失验?”
“文相所言极是。”
“若如此,童谣第六句却似乎也有关联?”
杨惟德瞬间转醒:您是说:隐火犬社稷动摇?
“这火犬,可也叫天狗?”
“《汉史记天官志》云,天狗者状如奔星,所坠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火犬者祸斗星君也,唐人所记专司放火。想来确实像是同一大凶之物,只是历代记载名称不同罢了。”
“那谶诗的第五第六句,是否同时发生在今日?民间所言的天狗吞日想必就在今天,而所谓火犬动摇社稷,会不会应在这雍丘县的圆坵上?”
杨惟德不敢答,他原本猜测这一句可能应在太庙失火之类,象征国本动摇的事情上,但是经文彦博一点,似乎也有可能,因为祭祀玄天上帝的圆坵本身也叫社稷坛,自带社稷二字。也就是说,第五句的吞扶光俯首真龙,和第六句的隐火犬社稷摇动,都可能在今天发生。若真如此,在舆论场上势必威力叠加,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然而第六句中的隐火犬中的隐字该如何解?”文彦博自问道。
“也许,这火犬动摇社稷时,并不显现真身?”
文彦博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字面解读答案不太满意。
“包大人,您怎么看?”杨惟德将球踢给包拯。
包拯微微一笑:“杨大人可知这圆坵所在的雍丘县古称?”
“唐贞观前称杞地?”
杨惟德小心翼翼道。
“既知杞地,可知杞人忧天的典故。”
“这……”
包拯抓到反击的机会,火力全开全无顾忌,连发起话题的文彦博也连带嘲讽了。
文彦博听完大笑起来。
“包希文果然犀利。吾不敢对,哈哈哈。”
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到了雍丘县外圆坵,圆坵已然在那里,虽然只是土推起来的,但是历年都有修缮,外形依旧挺拔。
众人下车时,杨惟德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风雪似乎变小了,天上的稠云却还阴沉厚重,但是已然不太保险了。他算了算时辰,还有一个时辰日蚀就会发生,若是这团云不散,事情就算拖过去了。哪怕其余地方看到日蚀,也不算应到天子头顶上。
辰时
百官站立圆坵下,皇帝还在玉撵上,后面车上的十三团练与宰相陈执中已经在道边饮茶休息,显得十分轻松。待时辰一到,官家下车,急匆匆登坛,百官跟随,杨惟德偷眼观瞧,只见那云层似越来越高,越来越清。他心里想:张真人的符咒到底行不行啊?
开封城内百姓此刻也都在期待事情发展。童谣写的神神道道,小报的解读也各有差异,各路评论家在“吞扶光俯首真龙”这句上没有取得完全一致,但也都在猜测可能会有天象怪异。所谓扶光既是阳光,吞扶光自然也会有人联想到是日蚀,而俯首真龙如何解读,还有待事后诸葛们静观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