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时辰,也才戌时末刻,他心中一动,让杂役去请来师爷,又吩咐厨下整了一桌子宵夜,两个人吃喝着好不融洽,县令一副很愧疚的样子,道:
“师爷跟着我在吴县任上五六年,劳苦功高,现如今我的辞呈被驳回,一时半会怕是走不脱了!”
“这里是一万两银子,聊作你回家的盘缠,我也不拖累你,喝完这顿酒,趁着夜色你远走高飞吧!”
“我知道你本有去意,但顾念着交情一直没好开口,今儿个情况实在不大好,我也就不留你了!”
“你有王佐之才,不该折(she)在我这里!”
童胖子很动情地回忆起来,道:
“想当年,诚王占据平江城(苏州城)那会,你定计应对当时还是通守的郭宗衡的讹诈,干得那叫一个漂亮······”
“而当时我这个吴县县尹,那年也是你定计坑了嘉定首富两万多两银子,当时的嘉定已从诚王的手下被当今圣上夺走,所以,我是讹得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的!”
“从那时起我就跟银票票对上眼了,哈哈哈······”
“后来,在长达十月的吴城之围中,要是没有这两万多两银子,我们主雇两人指定都成饿殍了!”
“往事历历,还如一梦中,感慨呀!”
师爷被县令殷勤劝酒,很快就有了五六分醉意,童胖子的一番彩虹屁吹得他很受用,不知不觉就飘了,自吹自擂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湖天海地的,侃得那叫一个嗨森!
当师爷说到最后这桩‘土地神告状’的事情时,更是绘形绘色,酒沫星子横飞。
他如何定计收拾三位举人,搞定土地神社庙,如何操作木偶似的牵引老百姓舆情,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豪横的一匹,视为了自己师爷生涯的扛鼎之作。
主雇两人在那里推杯换盏,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慷慨上头!
随后又转而低沉,想到主雇一场,今晚就要各奔西东,十分的感伤,眼角不由湿润了!
在悲歌酹酒中师爷醉了,趴了。
这时,自屏风后面走出两人,上前唤醒师爷,让他在辞呈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师爷勉强睁开惺忪醉眼,提笔胡乱涂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一梦扬州醉酒去了。
在几个杂役的拖抬下,七手八脚把师爷弄上了马车,马蹄声嘀嗒嘀嗒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童胖子躺在躺椅上,手上展开刚才师爷离去时签下的辞呈,仔细的欣赏着,随着一行一行往下看,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积攒了起来。
正笑着呢,嘴角一抽,流出了什么,他顺手一抹,随即惊叫起来:
“啊~~~!血~~~!”
“啊~~~!痛···好痛!”
他扭曲着脸,捧腹大叫。
这时,自屏风后面转出一道人影,全身包裹在劲装之中,淡淡的道:
“你尽管喊!”
“你越喊,引动气血死得越快!”
“亏你这老阴逼白瞎了在官场这么多年,着了人家的道,人家要灭你的口,还不自知!”
童胖子一听果然不敢动了,也不敢说话,只惊恐的看着对方。
黑衣人好整以暇的走到茶几旁,大马金刀的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在童胖子眼前晃了晃道:
“想活命不?”
童胖子这回总算是知道肥胖的坏处了,眼睛想睁大却被挤在了肥厚的眼睑子里,只好老母鸡啄米似的,奋力的点着头。
“知道是谁对你下黑手不?”
童胖子闻言猛一惊又一思忖,猛一摇头又一点头,抓耳挠腮扭曲痛苦了一阵,继而颓然无力的瘫在了椅子上,整个人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