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醉醺醺的对徐听雨道：

“你年轻，毕竟眼皮子浅呐，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们现在出发，要到八月底九月初，漕粮押运完才能再回广州府。仓场督办衙门管辖着桂、粤、闽、苏沿途海岸线仓场，使所有水次仓保持仓满，随时可投入海漕，每个仓场监督有二十多人，朝廷另派查仓御史不定时进行督察。”

“从广州府地界的仓场离岸，往应天府运粮，全程有仓场总督派兵押送。”

“并从各部院调集若干小文官，充当稽查委员，由仓场衙门按月给他们发放月俸。”

“这就是一坨肥猪肉，凡经手的人都会摸一把，手上都沾满油腻子！”

“从南方各行省运到应天设在苏松道的仓场，漕粮算是到岸，卸舡后搬到岸上，再装牛马大车或人力小推车，运到仓场衙门。”

“这动辄几千里海漕的装卸费用由各自运送漕粮的行省负担！”

“漕粮到了仓场后，接着是过斛量收。”

“经过长途运输，粮食何止是有损耗，而到底损耗了多少，往往不是看实际情况，而是取决于量米的斛工和指挥他们的经纪（咱大明仓场官名）。”

说到这儿，司储大人叹息一声，沉默下来，打住了话头，闷干一杯，换了个语气吐槽道：

“公子爷，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可以大做手脚，孝敬的银子到位，就以少量多；孝敬的银子让他不爽，就以多量少！”

“能把你折磨得脱掉八层皮！玛德！”

“一趟海漕能不能顺利脱手，全在于老子们孝敬的纹银，能否让他们满意，上年度照惯例塞给对方可以，到了下年度就不行了，因为这就是个肥缺，经常换人。”

“一人一胃口，一个比一个大胃王！”

“有好几次，老子明明交足了粮，他们硬说不够数，明年须得补交，老子作为当事人回广州府后自然就会被上宪怪罪，弄不好还会丢掉乌纱帽。”

“结果，有那么为数不多的两三趟，老子不仅没捞到一个铜板的好处，还活活倒贴了一大笔，日了鬼了！”

“所以呀，上过一次当以后，老子学乖了，作为押运漕粮的芝麻小官，为了免遭暗算，每次都会事先向这些家伙行贿，这是一靠岸就必做的功课。”

“因此，那些斛工和经纪，别看小吏不起眼，一年下来，都变得很是富有。”

“这羊毛自然要出在羊身上啊，要是次次老子都自己倒贴，还当个屁的官啊，老子不就是看中这司储有油水嘛！”

“这些得了好处的家伙当然也不会忘记给自己的上宪行贿，而上宪的上宪的上宪······！我去，没完没了了！”

“大抵是百川归海，鬼知道这孝敬，要到哪个上宪的口袋才能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