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士道:“他何时回转?”
僮儿依旧望着天,道:“爷爷卖完鱼,兴许回家,兴许不回家。”半空中传来数声鹤唳,却并不见鹤影,僮儿脸上却现出一抹喜色。
鬼道士又道:“若不回家,那去哪里?”
僮儿傲然道:“或在云雾飘缈处,或在烟波浩渺间,终是随兴而至,我哪里知道?你们还是快快离去,爷爷素来不喜外人造访!”
半天没有问出所以然来,又遇着个阴阳怪气的僮儿,鬼道士陡然上了火。湛若水看鬼道士面色不善,赶紧止住他,向僮儿笑道:“我们今日是寻故人来的,若他回来,烦请转告一声,便说故人上官清来访。”
僮儿冷笑:“你们不知我爷爷名姓,亦未见他面容,如何便知他便是你们寻找之故人?且你们所报名姓应是鬼道士与湛若水,如何多出一个上官清来?如此藏头露尾,竟是故人所为?”
湛若水被僮儿一顿抢白,竟是哑口无言,想了想道:“罢了,可否借笔墨一用?”
僮儿原要一口拒绝,无奈湛若水一直笑脸相迎,俗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现下要求也不过份。僮儿又思要尽快打发他们,也不再拒,只好应允了,将他迎进屋中,却将鬼道士拦在了外面。
湛若水进得屋中,见陈设虽简陋,却极整洁。僮儿将他带至轩窗之下,皆是现成的笔墨纸砚。僮儿道:“写罢!”湛若水略一思忖,笔走龙蛇,在纸上留下两行诗句,字迹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僮儿念道:“相交未许繁华友,知己何妨寂寞文。”狐疑地看了看湛若水,道:“这是何意?”
湛若水笑道:“明白之人,看后自然明白。如不介意,我们明晨再来拜访,告辞!”
回去的路上,鬼道士气得咬牙切齿,道:“这小儿好生无礼,要依着我的脾气,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湛若水笑道:“你也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般大,竟与孩子一般见识?”
鬼道士嗤道:“都说上行下效,这小儿阴阳怪气,我那师叔只怕也更古怪了!”
湛若水睨了一眼鬼道士,不说话了。鬼道士被他那眼看得心虚,哼道:“老子脾气是也怪,那是跟活人打的交道少。”想了想又道:“是了,那小儿与我师叔远离人烟,怕是见的活人也少。难怪难怪,是了,是这个理!”鬼道士兀自哈哈大笑,竟自释然了,又见湛若水一脸落寞之色,料定是寻繁花不遇的缘故,偏笑道:“你一脸不爽之色,可是想起你心上人了?”
湛若水不答,偏鬼道士越发有了兴致,道:“你应允弄月竹要去拜访她,莫不是真要去?”湛若水只是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这一趟便用了大半天时间,回到君山已是下午,云未杳与卫三娘不在房中,问了秦用,才知她二人上岸去了。湛若水皱眉道:“弄氏正愁找不着她呢,在这当口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鬼道士一拍脑袋道:“糟了,弄氏族人不是把秦用小子当成了秋主么,云姑娘便是秋主,她这遭上岸可大大地不妙!”
湛若水只是默然无语,便是明白她与弘逢龙的干系,心中到底还是隐隐不安。秦用道:“云姑娘说让我不必担心,说弄氏未曾见过她真容,便是当面遇着也未必认得出来。”
“话虽如此……”湛若水只是沉吟,心下终是闷闷不快。
正说着,云未杳正巧打外面进来,湛若水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却是不见卫三娘,奇道:“三娘呢?”
云未杳抿唇一笑,道:“抓药去了。”湛若水便不好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