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杳点了点头,三娘在旁侧道:“真牵机毒不死我,且姑娘立即又解了毒,那长老当场脸色就变了。我趁他惊骇之际点了他穴道,余下的人便不敢动手,这才与姑娘脱了身。姑娘在岭南治过几个人,用过秋水笺,弄氏很快便打听了出来,从此便满天下寻我们,说是要捉去黎神牌位前谢罪。谢罪是假,不过是怕解药泄密,失了护持倚仗,是要杀了我们掩下这桩事来。”
湛若水看三娘眉色中颇有几分得意,暗道:江湖之中,恐怕只有云姑娘不惧岭南弄氏,只是弄氏势众,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得如狼似虎的弄氏?他忧心才起,旋即又想道:她虽势弱,背后却有弘府撑腰。是了,那日弘少则便说她不惜与弄氏为敌是为了弘少均,想那弘逢龙自然承情,自不会袖手旁观了,我又担心作甚?想是如此想,湛若水心中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有些怏怏不快。
云未杳看他情绪陡然低落,只道是身中剧毒的缘故,哪料到他心中的千回百转?云未杳不再多话,一时之间,两下里皆沉默着,只炉中的炭火毕剥响着。
船儿出峡,除却水路险要之外,果然是一路平安。孟飞与封五这才信了湛若水之言,既佩服他未卜先知,更对云未杳多了几分敬重之情。
船出了三峡,又行了些时日,才停靠在一个叫万安镇的小码头上。三娘招呼众人下船,封五便要去雇马车,却被三娘叫住,只道:“都到山脚了,还雇车马作甚?便是雇了也上不了山。”
封五与孟飞俱是一愣,连着湛若水也有些怔忡,皆道:“到了?”
三娘笑道:“此处万安镇,背倚万安山,那万安山便是姑娘的阆山。”
封五与孟飞越发摸不着头脑,湛若水也有几分惊奇。云未杳笑道:“就许你取个名字叫余音谷,不许我们取个名字叫阆山?”
湛若水想明白了关节,笑道:“怪道江湖中人寻不到,原来阆山不是约定俗成之名。”他只道蜀道奇难,一路不知要几多艰辛,未料竟是一路水路到阆山,且更未料到的是,原来世间并无阆山,阆山不过是云未杳对外假托之名。
三娘又命孟飞与孟飞又去采买了些日常用物,好在万安镇虽小,家常日备的东西也还周全,很快便也采办齐整。孟飞曾随湛若水游历蜀中,早见识过蜀地繁华,区区万安镇倒不足稀奇,只封五一双眼睛骨碌碌来回地转,左看右看方才捅了捅孟飞道:“嗳,你还别说,这蜀中的女子生得好生俊俏!”
封五说这话时声音不小,皆落入一行人的耳中。云未杳抿唇笑了笑,似是浑然未觉,三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封五缩了缩脖子,偷望了望湛若水,见他一双眼睛落在云未杳身上便再未离开过,就与着孟飞落在后面嘿嘿地笑。
三娘又雇了几个当地人挑行李,这才带着众人上山。阆山不高,却是重峦叠障,绵延不绝。众人走了大半天,见得眼前一块平地,平地后有悬崖百仞,峭如刀削,几间石室依山而建。平地前临崖有数棵参天古木,树下堆叠数块巨石,当是山石掉落所致。
云未杳早走得一身酸痛难当,扶着一棵李树喘气。李树生在道旁,果实累累,地上亦掉了许多,她只看着地上的果子连连惋惜。湛若水只要毒未发作,便如康健之人,同三娘、孟飞、封五一般,皆是是面不改色气不喘。三娘笑道:“到了!”孟飞与封五早望见了石室,料定便是此间无疑,只是亲耳听她说来,欣喜之情自又不同。这二人喜不自禁,且又走得口渴难耐,见得李树当头,伸手便捋了几颗塞进口中大嚼起来,岂知刚咬一口,竟都立即吐了出来,嘴上使劲地呸着,面上皆是苦色,原是那果子苦涩难咽。三娘嘲笑道:“叫你们嘴馋,也不看清是什么,也敢胡乱吃!”
孟飞与封五面面相觑,仔细地看了又看,自是李树无疑。云未杳笑道:“这是棵药李,满树皆能入药,只果子不好吃。”湛若水好笑地看着那二人,又向云未杳道:“这李树有何功效?”
云未杳道:“山中颇多蛇虫,这果子能解蛇毒。”湛若水细看了树下,果然没有半点虫蚁踪迹。封五道:“这么好的东西露在外面,就不怕人偷了去?”三娘白了他一眼道:“先生当年种下这棵树来,便是让过往山民摘食,免得为蛇虫所伤。如今这李树山中应有尽有,谁还当个宝?”湛若水这才记起一路行来,果然见得许多李树,还只道是阆山方物,是以并不在意,却不知人有意为之,心中对云未杳的父亲又多了几分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