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生辰当天,顾清枳情绪都不太高。
她这般反常,宋姨娘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不是顾渊成及时告诉她是孩子恋家的缘故,她早就忍不住开口询问。
饶是如此,听说纪府和宣府的两位姑娘到了府上,宋姨娘也是喜出望外,盼着枳枳的这两位闺中密友能劝慰一二。
纪琳若和宣敏一大早就过来了,这也是她们早就约好的。
生辰宴是下午开始,因为顾清枳如今身份不同,这次宴会有不少达官贵人来参加,顾清枳可不想在那种场合和自己的两位好友面面相觑,倒不如提早过来,她们提前庆祝。
纪琳若和宣敏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碰面见她脸色就心知不对。
纪琳若担心地拉住顾清枳的手臂,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几日不见,你就清瘦了不少。”
顾清枳没怎么打扮,只在身上简单地拢了一件纱裙,她往日就娇弱,如今黯淡了眉眼的样子更显得盈盈可怜,让人担忧不已。
宣敏也是心里暗忧,朝芸韵看去。
芸韵满脸忧色,对看过来的宣小姐摇摇头。宣敏心思沉重了一些。
等三个人坐在闺房的软卧上,顾清枳才开口屏退侍女,只留下芸韵守着门。
待纪琳若再次问起,她才有些伤感地解释,“我平素只知玩乐取悦自己,这几日才发现自己对血亲的溺爱呵护一点回馈都没有,等明年成婚之后,我便要离开家里,到时候更没有机会孝顺爹娘了。”
她们三人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这些隐秘的少女心事也只有在琳若和敏儿面前才能坦然开口。
顾清枳仿佛是边说边理清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爹娘只想我平安顺遂,可是自我出生,他们在我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血,而我一直到快要出嫁前才像明目一般看清了爹娘有多爱我。
可是,可是,我也不是要自责,我只是。”
她静默了一会儿,才补上之前的话,“我只是不太懂我爹娘。”
她难得眉目透着一股茫然,那种纯然的不解,让宣敏心生怜爱,真是个孩子。
她到底比枳枳和琳若成熟,琳若这会儿还有些困惑,也只能由她解释了,她声音轻极,仿佛怕吓走什么一般,“枳枳是不是在想,身为父母到底所求的是什么?”
顾清枳心神一动,专注地看向宣敏,是了,这才是她不解的。
她天生少情,从小被娇宠太多,爹娘教的也是如何取悦自己,她突然发现爹娘对自己的爱如此厚重,一时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宣敏了然一笑,抚着顾清枳的头发,“虽然我不知道这世上其他父母,但是顾伯父待你却是如宝如珠,我和琳若的父亲都是比不过的。
在顾伯父眼里,枳枳你无疑是最重要的。枳枳你苦恼于不懂顾伯父为何能将你放在第一位,顾伯父这时却只会想着为什么枳枳不开心。”
顾清枳若有所思,她之前生病,顾渊成和宋姨娘就守在她身边,什么也不管不顾,直到她好了为止,其实从小到大,每回生病,她身边都是爹娘守着的。
宣敏带着点慕意,“枳枳你大可不必想那么多,对顾伯父他们而言,爱你不是负担,而是他们的选择。
顾伯父他们肯定是心甘情愿地爱着你,看到你高高兴兴地,自己也就高兴起来呢。”
纪琳若这时才插话道,“是啊,枳枳,我记得之前见到顾伯父的时候,只有见你笑,顾伯父才真正开心呢。你不用有什么负担的。”
顾清枳听着友人的宽慰,抿嘴暗思。
琳若还在云里雾里之中,但敏儿最是聪慧,想必已是猜到她的心思,却贴心地只说父母爱子,避开了孝顺之语。
正如琳若不经意所说,她的确感到些许负担,却不是不知道面对爹娘,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她对这些爱很坦然,视之为理所当然。
但是不远的婚期却提醒了她,她也是要做娘亲的,可是换做她来当娘亲,她能跟宋姨娘一样吗?
不能的,顾清枳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