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心结,可得成百年好事。”栖云先生又对傅明予说道。
问了心中所想,得了栖云先生的话,甘氏忍不住想知道更多,栖云先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细说了。
“嗳,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指点。”
甘氏心满意足,拉着傅明予,再三感谢了栖云先生,喜滋滋地告辞了。
待从屋内出来,含霜来到傅明予身边,低声说道:“娘子,季大人在那。”
傅明予顺着含霜的目光望去,便见季年站在院子里离门口最近的一棵高大槐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栖云先生的房门。
看到傅明予从屋内出来,季年这才看向她,远远对她点了点头。
甘氏看着自家女儿与一个陌生男子的互动,心里诧异,更多的是惊艳,实在是男子容貌太过出色。
长安竟然藏着这样好看的郎君。
傅明予低声跟甘氏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季年跟前,行了礼,说道:“没想到在此遇到季大人,您也是要请挂?”
季年看她从那屋子里逆着光款款走向他,似是一束七彩暖光挤进了他的世界,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不是。”
季年低沉的嗓音如同从寒潭里捞起来的碎玉,透着亘久的孤寂与落寞,叫傅明予的心都颤了颤。
“那,季大人有事,明予便不打扰了,告辞。”
傅明予再次俯了俯身,才回到甘氏身边,母女俩相携着离开了。
看到傅明予转身,季年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似乎是想再留她一会儿,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做。
看着傅明予一行人消失在桃林里,季年这才又缓缓转过身来,再次看着栖云先生的屋门。
栖云先生一个人坐在屋内,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季年没想到栖云先生会突然出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已经来不及,只好直挺挺地站着,一言不发。
栖云先生再见季年,看着他那与妻子五六分神似的样子,便又想起二十四年前那个落雪的凌晨。
他一手抱着刚出生的他,一手抱着逐渐冰冷的妻子,听她气若游丝地交待他,要善待她的年年。
这些年,到底是他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她。
原来,栖云先生便是季年之父,当年的帝师,季承霄。
十二年未见,父子俩就这么定定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栖云先生站在廊下,看着院门口的季年,良久之后才说道。“行之吾儿。”
季年眸光终于动了动,但那一声‘爹’却如鲠在喉,如何都叫不出口。
“今日见着吾儿,吾甚感欣慰,”栖云先生继续说道,“此尘世人间,已有你的归宿与牵挂,吾儿顺从内心,放下心结,可得百年喜乐无忧,吾儿,回去吧。”
季年一撩衣摆,无声跪下磕了个头,久久才站起来,转身离去。
“吾儿,”栖云先生忍不住开口,“为父,对不起你。”
季年背对着栖云先生,听他说完,没有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声‘吾儿’,便足以慰藉这多年的踽踽独行和漫漫长夜。
“爹,去寻找我阿娘吧,升天入地求之遍,金石为开终得见,儿子自当不负爹娘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