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送回宫中后,方多病便去了普渡寺。
翎霜果然被李莲花带来了这里。
舍利身舍利血,若不是她周身微微的莹润光芒,翎霜躺在高台上一如常日,仿佛只是太困,睡着了一般。
无了大师为翎霜安魂后,她的葬礼也准备好了。
即使李莲花再不舍,但她死后在皇宫待了那么久,是该入土为安了。
李莲花重新拿起了四顾门门主的令牌,宣告了翎霜少主的身份。
翌日,乔婉娩石水等人帮翎霜换上华服,李相夷带着四顾门的弟子将人送到了云隐山下。
之后他便将翎霜抱起,一步步上山。
他神色轻松,好像这一趟不是将翎霜送去安葬,而是十年时光中两人一同回家一般。
方多病和笛飞声早已等在山上,李莲花将翎霜安置在棺内后,忽然叫停了两人合上棺盖的动作。
他抽出翎霜的清涟剑,顿了一下。
“翎霜,这是爹的相夷太剑,爹只教你这一次。要是不会,记得问我。”
为了适配涤世剑诀,虽然外观上看不出来,但清涟剑比少师剑重了不少。
好在李莲花经过这几日接连受到打击,已经将不满十年就服下的舍利血完全激发。
李莲花拿着翎霜的剑,仿佛看到翎霜跟着自己的十年,从未是疾病缠身的样子。
自己能教她习武,翎霜还会和自己争执那个动作是否可以改动。自己也会和翎霜切磋,为了她的进步高兴。
这些都来自于李莲花和自己师父的相处,或是从笛飞声那里听来。将自己代入进去,好似自己偷来了十年和乐的时光一般。
收剑入鞘,笛飞声却将那把清涟拿了过去。
“翎霜,等你能打得过为师了,再亲自来取清涟。”
棺盖合上,挖出的土堆在棺木上。渐渐地,再看不见棺木的轮廓,一座小土堆成型。
……
这是翎霜葬礼后的第三天,正是新年。
李莲花将一杯酒倒在漆木山碑前的碗里,跪下磕了几个头。
“师父,您徒孙下去也有几日了。不知您见到她没有?
若是见到了,还劳烦您多照顾着她些。徒儿还没来得及教她师门的功法,反倒是笛飞声先教了悲风白杨。您记得帮我教一教……”
在一新一旧两座墓前待了一上午,李莲花才提着一只酒壶,一个药罐下山。
“李莲花,你又病了?”
对面的人沉默不语,方多病便猜到了:
酒是给祖师爷的,药是给翎霜的。
“李莲花,你快看这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方多病将手中攥着的一张纸递给了李莲花。
“今天离儿带回来的,京城之中已经全部都是这样的告示,想来其它城中也有。”
他脸色泛红,是藏不住的气愤。
“他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杀了翎霜!”
李莲花从告示上“寻得芳玑太子血脉,封为恭谨郡主,葬入皇陵。”一句上挪开视线。
“公主怎么说?”
“哦对,这是她的信。”
方多病又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的信纸来,展开递给李莲花。
一目十行看完,李莲花将信纸还给方多病。
“看来皇帝这是着急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翎霜一直顶着这个什么‘恭谨郡主’的名号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别急,公主不都说了,她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等着就是了。”
“李莲花!我都有些怀疑你那天是不是演出来的伤心了!谁知道,谁知道昭翎她是不是要维护皇帝。”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这件事一旦拆穿,就不是死几个人可以处理的了。翎霜希望的是天下太平。”
李莲花拍拍方多病的肩膀,走进了莲花楼中。
“那翎霜这个谥号怎么办。”方多病跟着他走进莲花楼中,却见李莲花面前的桌子上堆着满满的东西。
“这几天我找了找,翎霜在这莲花楼里藏着的东西还真不少。”
方多病瞥了一眼,除去一角的香方,还有金银锭子,银票,还有不少各色种子和已经制好的香料,甚至在李莲花手中,还有一张海域图。
“别急,你既然这么问,那就是方大人已经在朝中提过了,想必还被驳回了吧。”
“嗯。”方多病的回答有些沉闷。
“还记得那天昭翎带我们去皇宫时说了什么吗?”
李莲花将海域图折起收好,动手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收到一个小木箱中。
方多病眼睛转了转,疑惑地回答:
“现在各处乱,是最好的时候?”
合上箱盖,李莲花起身道:
“没错,等到乱起来的时候,便是为翎霜正名的时机。”
李莲花走出莲花楼,方多病也跟了出来。
“我明白了,可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和笛飞声切磋——”
李莲花的声音远远传来,被风吹散,带着些缥缈的意味。
方多病不知当时胜负如何,只是自己未寻到两人切磋的地方。在莲花楼中睡了一夜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又被扔在了路边。
“李莲花,你给我等着!”
这天之后,李莲花和莲花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整整五年未曾出现在人前。
……
新春佳节,京城街上,一身青衣的公子从伞下探出手来,接住了一片雪花。
看它在手心融化,他想收回手,那只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李莲花,可叫本公子找到你了!”
方多病在一年前已经与昭翎公主成婚,现在已经入主中宫。
没错,是入主中宫。昭翎作为皇帝唯一的血脉,挡下一众被过继的的皇弟,在去年年末成功登上了帝位。
“快来看啊,这可是今年新帝的发布的第一条政令。”
“所以是先帝杀了人家啊……”
轻轻的叹息散在风中,“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