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嗤笑“造反?就靠他们于氏,一介商人?从古至今,可曾听闻商人能造反成事的?政治上,商人是被大众所鄙视的,这也就决定了,一旦起事,他们不会得到民众大规模的拥戴,造反也就无从谈起。”
张修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就他所知道的,商人的能量能有多大,后世无数的例子都能够证明,而中华大地上,无数年来,却没有哪一个商人能够成事的,还真有可能,如王立所讲的那样,商人的地位使得他们不会被大众所接受。
难道,早在先秦时期,那些先贤就已经看出来了商人的潜力,故而在政治上加以打压?这是何等的远见啊!张修的心渐渐飘向遥远的先秦时代。
咕咕~
水煮沸了,铜壶的壶嘴发出刺耳的鸣叫,张修猛地回过神来,起身将铜壶从火炉上取下,回身在屋内的一个架子上翻找。
“找到了!”
王立正疑惑张修的动作时,便传来张修兴奋的声音。
张修取出一包草叶,打开给王立看。
王立皱着眉头,盯着那草叶看了会儿,捻起一枚茶叶,迟疑道:“这是茶?教子有疾否?何故吃药?”
张修闻言大笑“哈哈,这可不是药,是好东西,王兄有福了,这是我才炒制的茶叶,正好今日你我共饮。”
王立闻言,试探着上前摸一摸张修的额头是否发烧,这种话语,倒是跟那些发癔症的人有些类似了。
张修打开王立作怪伸过来的手,笑道:“我没生病,这东西是药,也是一种饮料,经过我的一番炮制,定让你唇齿留香。”
张修前世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不懂那些个茶艺,只知道最为朴素的泡茶法。
取出两个陶碗,放好茶叶,将滚烫的沸水浇上去,一阵白烟升起,顿时整个静室就弥漫起了茶香。
尽管张修信誓旦旦这是饮料,王立还是有些迟疑,直到张修托起茶碗,溜边尝了尝茶水的味道,啧啧有声。他这才学着张修模样细细品尝起来,这一品尝,才发觉,茶水滋味却是不同,不同于此时饮料,浆水的微酸,而是入口微苦,满口的茶香,透彻胸腔,慢慢地,从舌头末端传来一阵回甘。
王立如沉浸在自己的感官那般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最后才缓缓出气,呻吟般道:“好茶!”
张修见状露出标准八颗牙齿微笑,继续给王立续上,这时候,他倒是不问王立对茶叶的感官了,而是发问:“刚刚说到于氏不可能造反,然后呢?”
王立端着有些烫手的茶碗,用以温暖自己的双手,口里吐出了大片的白雾,在一片朦胧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叹口气道:
“于氏作为商人,最擅长的是买卖。而要做好买卖,就是评估风险,于安已经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了犍为郡太守的打算,这时候就算他们上门投靠,别人也不会收留的,毕竟,白手套必须得是新的,于氏对太守来说不可信,而于氏也没有时间来取得太守的信任,所以这时候,就要看于氏如何死中求活了。”
“生与死的抉择,于氏当然选择生,犍为郡内部是没有助力了,所以...”
茶碗有些过于烫手,王立只得将茶碗换了只手,继续道:
“于氏会那么急着寻找外援,我们五斗米道是一个,那交州的乌浒人是一个。”王立竖起两根手指,幽幽说道。
张修露出疑惑的神色,王立叹口气,向着张修解释道:“教子没有注意到么?无论是我们五斗米道,还是他们交州乌浒人,都不是朝廷正道。”
王立伸出一只手来,猛地翻过来,口中道“换句话说,我们都是,可以掀桌子的人。”
这下该张修吃惊了,“你是说?于氏在谋划着,杀掉犍为郡的太守,又或者那些想要谋夺他家财的官吏?”
王立轻轻呷了口茶水,颔首道:“极有可能,这些年,死在州郡任上的官员不少,特别是那些边远之地为官的,经常遇到蛮夷寇掠州郡,一个不慎,陷入贼手,谁也拿不出证据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立接着道“别的不说,咱们益州前太守雍陟,不就是陷于夷人手中,不过他是真的福大命大,竟然靠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活了下来。”
张修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没注意被茶水给烫了下,忍着高温,张修龇牙咧嘴道:
“嘶~那就说得通了,交州的乌浒梁氏来跟咱们五斗米道接洽,我看道中商贾传来的南方消息,交州之地,暗潮汹涌,据说太守发怒,斩杀了乌浒人几个首领,激起了交州士民的愤怒。这么说来,乌浒人极有可能起来闹事,到时候,只要有一只乌浒蛮夷流窜到了犍为郡,再恰逢个太守出游,落个卒于任上,身前身后事,声名其实也不差。”
说着张修将茶碗举到眼前,盯着上面浮沉的茶叶,悠悠道:“又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乌浒蛮夷造反的名头,赚开了汉安城,血洗了上下官吏,然后他于安再率领自保的‘乡民’,将来犯蛮夷击退,这就十全十美了。”
王立闻言也不作声,默默饮了口茶水,他对张修这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已不感到惊讶了,眼前的这位教子只在完全陌生的领域迟钝,而且就算是迟钝也只是最初那会儿,之后就会发挥那可怕的天赋,将他们这种天资平平之人给比下去。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