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园子外阴暗的天空,这时局已越发混乱,要尽快说服母亲,赶回边关。
孟微之放下手中冰裂纹翡翠釉龙泉青瓷茶盏。
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袖。
微微抬首看向脸上已有一丝细纹的母亲。
谢母看到孟微之看向自己。
就知道了这个儿子应该是有要紧事与自己商量。
孟微之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没有让她和侯爷操过心。
反而有时他们这两个做长辈的,还要依靠儿子。
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带了一丝慌乱。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身子微微向孟微之方向倾斜。
孟微之垂下眼眸,嘴角垂下。“请母亲,成全儿子,成全两个妹妹”
谢母有些没有听懂孟微之的意思。
但听到泉满的名字,心里有些慌乱。
“母亲,我想您对后院女人间的手段阴私一清二楚,可却视而不见,反而惩罚无辜的虹然,儿子实在替虹然寒心,您可知道虹然在回京前,得知要见到您,是多麽的开心“
言辞恳切的看着谢母,看似是只想让谢母惩罚泉满。
谢母听到孟微之提的是这件事,忐忑的心终于放下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那件事不让侯爷知道。
她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不过就是要让泉满吃些苦了。
她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确实是泉满的错。
之前,责罚虹然不过是为了让泉满保守住那个秘密而已。
她确实没有想到孟微之这么疼爱虹然,竟然从边关赶回来。
可现在这般情况,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让侯爷认为她太过偏心。
难免会对她心生怨怼。
谢母每每面对泉满心绪总是很复杂。
只要她一看到泉满,就想起泉满 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侯爷带走两个儿子带走了刚出生的女儿,却以要照顾虹然为理由,把身边那个下贱的通房丫头带去了边关。
要不是她在入门后,仗着怀着孟微之这个嫡长子。
给那下贱的狐媚丫头灌下了绝子汤,这么多年那下贱丫头说不定都被抬举成妾了。
那时候小小的泉满总是哭,似是知道父亲和至亲哥哥离开了她。
只要谢母离开泉满身边,谁都不能让她停下哭泣。
谢母没日没夜的照顾孟泉满,可每当听到孟泉满哭。
她就会想起那边关和下贱丫头温存的侯爷,她快要疯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孟泉满就觉得烦躁苦闷,控制不住她这才做下了那些错事。
可她是真的爱泉满。
那时候泉满还小,不会和现在一样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她。
孟泉满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
她总是会笑着奔向她,叫她母亲,还说最欢喜母亲,还会在入睡前亲亲她。
可渐渐长大之后。
谢母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泉满就开始害怕她的接近,不再对她笑,不再开心的叫她母亲。
泉满只会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谢母就觉得恐怖又愤怒,她不敢相信现在这个疯子是她。
她可是谢家的贵女,怎么能让别人看见她癫狂的样子。
谢如霜闭眼不想再想起孟泉满看她的眼神。
现在兰时已经把话挑明了,看来是一定要她惩戒一番满满。
谢如霜的手,深深地掐进手心。
叹了一口气。
她不能让侯爷对她不满,她不想把侯爷被她亲手推给那个贱人。
谢母敛下心里的想法,心里已经做好了要处罚孟泉满的打算。
为了维护她的慈母形象,装模作样地询问孟微之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双柳叶眉微蹙,脸上满是伤心“兰时,泉满她身子娇弱,可不能经受得住责罚啊!”脸上带着愁绪,有些无力的看着面色冷硬的孟微之。
孟微之没有半分退让的样子,抬首与母亲对视,眼中满是坚定,丝毫没有给谢母商量的余地。
谢母忙用帕子遮住脸,眼里满是恨意和隐秘的恐慌。
可以松开挡着脸的帕子,脸上两个柳叶眉,似蹙非蹙,眼里满是泪光。
看着满是坚定的大儿子,她早已知道她这个母亲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可今日的事情还是让谢母生气。
可看着已经长成的孟微之,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她不敢想象若是泉满的事情,被侯爷和孟微之知道,她会怎么样?
她会被侯爷当成疯子吗?
谢母一想到侯爷把她当成疯婆子,她无法接受,身体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左右为难,取其轻,谢如霜掩着眼里的扭曲。
身子靠在椅子上,像是被骤来的秋雨打落的秋叶,已无力抵抗这风雨。
她在脑中疯狂想着应对的方法,忽然想到孟泉满。
谢母:对,我的泉满,她会体谅我的,泉满是爱我的,她会原谅我的。
只要她像以前一样,稍微流些眼泪,再稍微拿孟微之更看重她谢如霜这个为理由威胁一下满满,告诉她只要她说了孟微之只会体谅她这个母亲,再也不给孟泉满那些礼物和书信了,满满就会乖乖听话的。
对,满满会乖乖听话的。
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希翼,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谢母娇美的脸扭曲像是水里的女鬼。
打定主意。
半晌,谢母装作妥协的样子,声音带着些无力。
闭了闭眼睛,眼睫轻轻颤动,眼尾微红。
“罢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让满满知道她做下的错事到底有多大的苦头,就行了吧?”淡淡地开口。
孟微之见谢母这般伤心的样子,有些自责,可越认识到母亲对孟泉满的溺爱,越是激发他将孟泉满带去边关好好教导的想法。
孟微之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对着谢母行了一个郑重的叩首礼。
“兰时,你这要做什么?我已答应你,责罚泉满,你难道还要更过分不可?”谢母没有想到孟微之竟然不是这个意思,竟然这般偏心还要更过分的惩罚吗?让孟泉满也受与虹然一般的责罚不行,还要要求更严重的责罚。
谢母眼睛震惊地睁大,眼底浮现出一些血丝。
听着谢母的话,孟微之没有说是什么。
自顾自地又叩了三个头。
抬起头郑重的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的谢母。
缓缓开口“母亲,不要怪兰时狠心,可兰时自知无法阻止您对泉满的爱护,可儿子观看泉满的性子,已经有些歪了,今日她可以因为嫉妒陷害虹然,焉知日后不会越发无法无天。若不现在及时改正,恐怕不仅会毁了自己,还有极大的机率闯下大祸连累侯府。儿子不仅是您的儿子,也是泉满的兄长。”声音停顿了一下。
语气越发的坚定开口道“之前,是我的失职 ,可如今我无法再坐视不管,如今华京风雨欲来,苏家越来越猖狂,焉知什么时候做下错事。儿子现在只能选择愧对母亲,我要将泉满从您身边带走,去边关教导她的性子。即使您不同意,我意已决。请母亲宽心,原谅儿子不孝。”
“砰砰……”给谢母叩下了几个头,额头上浮现了一片红,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骇人。
……
说完转身,背对着谢母。
声音有些低哑。
“母亲,我们在三日后,就出发前往边关。请您这些日子,对虹然好些,您对虹然越好,我才会对泉满更好,我们将心比心。”说着,他便往外走去,慢慢消失在了谢母的视线里。
谢母意识到她已无力回天。
她最是了解她这个聪明绝世的儿子,有着什么样狠硬的心肠。
那带走虹然,让那贱人一同去边关,就是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提出来的。
一想到孟虹然,她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抱去边关的女儿。
竟然是被自己敌人养大的,她就感觉恶心。
谢母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的脸上满是凄怨。
看着和自己一点都不亲的孟微之和孟虹然。
谢母就越发痛恨那个贱人。
看着孟微之跨过门槛的背景。
眼底满是血丝,越发狰狞。
京城里,人人都说,这孟家的如玉君子,是多么的温柔风雅。
可她知道,知道他怎样在当年带走她年幼的虹然。
还有,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现在谢如霜意识到已经无力回头,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嘴低念着“我还有满满,她会原谅我的,她会帮我的,哈哈哈”
谢母害怕孟泉满会将那件事告诉侯爷,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即使现在的生活令她作呕,可离开这些荣华富贵的镇北侯府。
她会变成一个别人口中伤害自己女儿的疯子,她害怕她可是谢家女,怎么可以变成世人眼里的疯婆子。
绝望恐惧涌上来,在屋里嚎哭出声,头发凌乱地瘫软在地上。
孟微之站在院外,没能听到谢母那就奇怪的话,只听着母亲院里的哭嚎。
良久后,还是满身温和的如玉公子,一身清雅,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