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睫一闪一闪,扑在眼睑上,眼角泛了晶莹。
潋滟不绝。
无他,这人口中的阿夭,正是她在江南时用过的化名。
那时,她才拜入老头子门下,成日捏着手中几个瓶瓶罐罐到处寻人试药。
不想还真让她寻着一个合适的。
夏日的江南,正逢阴雨连绵天,雨水打得街市上湿漉漉的。
她挽了自家师姐的胳膊,同自家师姐撒起娇来。
“好师姐,师父不让我寻要人,那炼毒的本事怎么长进嘛,好师姐,你同我去寻一寻吧!”
江墨初瞧着自家师妹那娇俏样子,也不舍得惹她伤心。
“好好好,小师妹,依你。”
她也是一路炼毒过来的,自是知晓自家师妹的苦处。
两人一路到了茶楼,却是见着个被主家殴打的小男童。
“畜生,让你给客人倒茶,你是怎么倒的?”
“茶水都洒在客人身上了!”
一张脸儿上乌青遍布,身上粗布衣服破破烂烂,显然不过,是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痕迹。
手腕儿苍白纤细,红痕缠绕,脚步也不甚利索。
那正是幼年时候的姜戍。
也不知是孩童心性未散,还是炼毒才刚入了门,宋妤的心中,竟破天荒地生出些同情的心思。
“小畜生,你还敢躲?”
粗重的木棍打在姜戍身上,姜戍登时便红了眼睛。
鬼使神差……
上前几步,将人拦了下来。
“老板,瞧着这小男童也是个不听话的,不若卖了我,还能得些银子。”
宋妤知晓,这小男童若真做了自己的药人,总也是要受些苦头的。
可总要好过日日被这老板打骂,大庭广众下连尊严脸面一并丢了去。
老板听了宋妤这话,自是再乐不过,觉姜戍本便不中用,如今留在这里,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眼见着这不中用的还能换些银子,登时便回了楼里,取了姜戍的卖身契。
一路上将人领回了府里,眼前这瘦骨嶙峋的男童眸子警惕地瞧着她。
仿佛不是她将他救了回来,而是要吃了他一般。
虽不知为何,可招人回来,总是要说一说由头。
宋妤将人领进屋里,开了口。
“你做我的药人,日日为我试药,我保你一日三餐,如何?”
“相比你在那茶楼里,成日被那老板打骂,可是要好上许多。”
叉着腰瞧着眼前这男童,语气是极跋扈不过。
幼年时的姜戍点了点头。
眸子里的警惕散了些。
打那以后,每日里宋妤会炼上一炉子药,摸一颗喂到沈戍嘴里。
待摸了他的脉象,再对症配解药。
虽那日里是鬼使神差,可宋妤始终没忘了将人带回来的目的。
她的药人……
每日里,待姜戍实在忍受不了了。
她就会在他身边念叨。
“阿戍,阿夭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别怕……”
有时,瞧着人小脸儿血色全无,煞白了的样子,真怕他会熬不下去。
但又知晓自己的药,不至死。
总会捏了姜戍的手儿,放到自己怀里,给他吹上一吹。
待人缓过劲儿来,又下一味更猛烈的药。
姜戍虽每日受着些疼痛,总归是无大碍的。
可天有不遂人意时,宋妤又制了一味新毒,喂到姜戍的嘴里时,却是见眼前人猛然朝着她扑过来。
因着日日里服用些毒药,难免夜里有睡不着时。
眸子里血丝满布,眼尾一颗朱砂痣娇艳欲滴,带着些摄人心神的美,狠狠瞧着她。
修长的睫翼一颤一颤,垂在眉下,鼻翼高立于两颊之上,一张殷唇因着长期被摄毒,苍白下却难掩娇弱,让人垂涎。
宋妤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领回来的药童,已不再是孩童相貌。
有了摄人心神的本事,如今修长的指尖一寸寸划过她的脸颊,一双桃花眸里似有星辰流转,定定瞧着她,不移开半分。
“阿夭,阿夭,我好难受,阿夭……”
殷唇微启,薄削的唇瓣一张一阖,在空中划出迷人的弧度,暗哑的嗓音像一串串符咒一般,将她定在了原地。
她也抬起眸子瞧起了眼前少年。
“阿夭,我好难受,阿夭……”
从前娇小的少年不知何时长成了高大模样。
身子一寸寸愈发逼近,将她压在身下。
暗哑的嗓音不似往日里那般冷清,尾音羽毛般扫在她耳畔。
“阿夭,阿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