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抢过岳母手上的酒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岳母骂开了,早晚喝死你,以后醉得像烂狗屎,瘫在家门口,我不会括你,不会开门!一醉,钥匙找不到,手上拿着钥匙,门也开不了!
岳父把阿英双手送来的饭推开,要她把电视柜里青花瓷缸里的藏着的另一瓶茅台拿来。
阿英阻止,劝慰,真是老小老小,老爸都不如姗姗听话了。你留着,你大孙子参加中考,考上清华附中再来喝庆功酒!
别提你大哥的崽了,只是过年来拜过年了,他老子也是一样。就是过年送了点别人送的两瓶高档酒,平时,人都见不着,电话声音也难听到。
节假日也那么忙?比皇帝还忙?皇帝也要对老子早请安,晚请安吧!
家英说,你孙子不是要中考?家国基本谢绝应酬,老实在家搞菜搞饭哪里忙得赢?嫂子又不会搞菜。
岳父的吼声赛过窗外的暴雨声,天天要中考?不要提他们一家了!吃饭,吃饭,不吃了,不吃了,气饱了,用藏红花泡茶来!
姗姗挣扎着跳下地,跑到外公身边,亲了一口外公的脸,哄着外公,外公乖,外公乖,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生气会变成大麻拐(泥蛙)的!
外公笑了,外公不生气,外公不生气,有姗姗,我就成活神仙了!
她对外公说,以后,我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好多好多外公外婆想吃的宝贝给你们吃,不用上班,天天陪你们。
她拉着外公的手比划,拉钩,兑现,一百年不许变!
她从家英手上接过饭碗,双手推到外公面前,把自己的碗端来,眼放星光,对外公说,我们比赛,谁吃得慢,谁唱歌!
外公伸手与她拍完掌,埋头吃饭。
狂风、暴雨、窗玻璃和鸣为他们加油喝彩!
乖乖女吃完饭,老老实实放声歌唱,把雨唱停了,还不罢休,回家的路上还唱,直唱得走路歪歪扭扭。
我抱起她,在我臂弯里,睡着了,嘴角还在抽动。
回到家,龙都煤矿技术员已在院子门口等候。
他哭诉,龙都煤矿,七七煤矿已报废,龙都岭所有煤矿已报废,所有矿井灌满泥浆,矿门全冲埋,山涧快填满了,光秃秃的龙都岭草木不剩。怎么办?龙都岭一片黑暗!死亡赔偿金怎么办?主事人都不在……
他抱头坐蹲在地上。
我凄然一笑,找我干嘛,煤矿不关我们的事!
他瘫坐在泥水里,如丧考妣泣不成声,只有蔡五毛董事长与你才能救我们!打仗父子兵,上场亲兄弟,千错万错,不能对兄弟见死不救啊!我为了煤矿可是到处学炒菜,记得在谭家洞你提着鸡嫏(没下过蛋的处女鸡)去你岳母那里报喜一起吃饭的事吧?我炒的菜,大家都吃笑了。你们每次带一帮人上煤矿,为了一餐饭,你们一句话,我要忙一天。为了什么?为了把煤矿搞好,我每天矿井里一身泥,厨房里一身汗,累死累活,只想着赚钱,能多赚钱就开心!
我拉他起来。
他仰望丧服一样的天空哽咽着喊天,哪晓得天要亡我!实话实说,按股份,我的赔偿金凑够了,如果不在老家建豪华别墅,所有赔偿金都够。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妹子,不像四毛他们,什么都玩。上山去卖肉的鸡婆都是这些矿老板养着,打牌,不晓得他们输了多少钱。他们确实没钱,耍完了,你们不救他们,就会判刑!
他抖着地上的泥地顿足,摇头叹息,我从昨天到现在没合眼,没吃饭,做死者家属的工作,催讨煤矿欠款,已经尽心尽力了,还差三十万,怎么办?
我立马打电话向李爱菊发出求救呼唤!
还特别问了"毛毛虫"的身体现状。
她与“毛毛毛虫"商量后告诉我,“毛毛虫”能利索说话,能下地扶着拐杖行走,过几天就出院。安全事故的事马上处理,速战速决!
回到家里,我把支票开给技术员。
技术员站着,茶也没喝,约定第二天一起去做安抚工作。
他说还有好多事要处理,拿上支票,火急火燎走了
这张支票如龙都岭上空的乌云压在我心口,在心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