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篝火旁的汉子们已经大声唱起了歌来,肩挨着肩,跟着拍子摇摆着身体。明明歌词颇为伤感,曲调悠扬,但被这群五音不全的水手唱得鲁直无文简直毫无“旋律”可言,充满了欢畅,乐天而达观:
“没有地方埋我的骨。
因为我已永远把自己的心留在大海。
当我听到开船的号角,我就从坟墓里跳起来跑回船上
我们飞一样地划桨,把船驶到大海深处
在船上向下看那水底,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嘿,我看到金灿灿的麦穗,生长在珊瑚和贝壳中间
还有放牧海底羊群,容貌一如我心上人的人鱼姑娘。
但是开船的号角,你为什么不吹响好让我听见
当我听到开船的号角,我就从这片迷人的海域离开
我们飞一样地划桨,把船驶向海平线上
如果桨没有辜负我,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见到你
那么我将遇到我的老祖母,在那大海的尽头
两行半足迹印在黄金的沙滩上,
那是我祖父留下的脚印,通往他的小木屋
厨房飘来牛蒡的香气,一如我儿时的回忆里一样
但是我不会留下,因为
没有地方埋我的骨。”
靳少兰静静听着,直到一曲终了,他轻轻鼓起了掌。
“可惜我的竖琴不在身边了……”像是对林德拉尔,也像是自言自语,他轻轻说。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靳少兰笑着转向他:“也许您知道,我是个吟游诗人……每当看到这类场面总是有点……”
翠绿眼睛的精灵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自己掌握的通用语里搜寻合适的字眼:“……情难自已?”
林德拉尔不禁哈哈大笑。他委婉地回避了对方的通用语水平问题:“看来您有兴为我们演奏一曲。仆人在这件事上似乎帮得上您的忙?”
稍微询问了靳少兰几句,他便坐在原地,挥手叫来一个半大小子吩咐了几句。等那个小子回来,怀里已经抱着一具裹在细麻布里的竖琴。抢在靳少兰开口前,他便哈哈笑着说,“有时我喜欢在船上收藏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就是偶尔做做木雕。尽管全都不值什么钱;尽管可能一直都用不上。”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靳少兰:
“——所以我当然不能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协助索要您的报酬。大人倘若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请为我带来一曲能带进梦境之中的曲子吧。”
靳少兰沉吟着与林德拉尔对视,片刻,他笑了笑:
“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