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志不坚者,在这样的威压下,估计都得两腿一软跪下来,但,蒯彻并非浪得虚名,面对王贲强横的威压,也只是淡然一笑。
“汝是为谁效力?”
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满满的敌意,倘若蒯彻回答稍有不当,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蒯彻抚着胡须傲然道:“老夫侍与齐姜公子帐下,特受公子所托,为君候送信来的。”
王贲撇了一眼信笺,抬眼道:“既然犬子被其所擒,何不直接杀之,又送此信乃是何意?”
在他的眼里,晚年丧子固然悲愤,但若能使王非土亲手杀了他,对于战事也未必是件坏事。
蒯彻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君候竟是为了军国大事,不惜亲手葬送子嗣,真乃大丈夫也,老夫佩服!”
”嘭!王贲猛一拍几案,低喝道:“休得放肆,说,汝此来究竟是何居心?!”
想要挟子以令其父,很明显是用错了地方,王贲最恨的就是儿子不成器,可偏偏伦理纲常使得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这种卑鄙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容忍被其左右?
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蒯彻说只要你退兵,可保公子无恙,他也会立刻下令斩了蒯彻,奋而发兵攻打过去。
所以无论王非土还是蒯彻,都深知其中利害,蒯彻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君候,我家公子并无意为难贵公子只想顺利进入咸阳,奈何诸多因素不予,故谴在下前来相请,还望君候赏光前去一叙,用心良苦天地可鉴,万望君候明查。”
“哼!”王贲愤慨道:“尔等逆臣贼子,想要窃取我大秦江山,汝当我不知?安敢前来挑衅大秦之国威,本候又如何会与尔等鼠辈同坐,我劝你回去告明你家主子,想要进我大秦国都,必束手待擒一途,若做他想,唯有一死以谢其罪!”
王贲的话掷地有声,尉寥等人皆点头附和,可谓义正言辞,丝毫没有给蒯彻留任何余地。
不过蒯彻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面对王贲的强势威压却仍然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君候,汝之大错特错!”
蒯彻的声音比王贲还要大,立刻让人为之一愣。
王贲所说,也是众人所想,他竟然上来就说大错特错,谁给他的勇气?
“大胆!”
立刻就有都尉把剑相向,蒯彻仍不为所动,傲然挺立。
王贲抬手虚按,众将士这才按剑归鞘。
“汝且道来,错在哪里,说不上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蒯彻顿了顿,昂首说道:“区区大秦建国十余年,就敢说天下有识之士皆为乱臣贼子,汝哪来的自信?”
“你……”
不等王贲反驳,蒯彻又道:“强秦横扫六国,扬言是为天下黎民,可得到天下又有何作为?横征暴敛,严酷律刑导致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反抗,究竟谁才是民之所愿,谁才是窃天下之逆贼,君候可曾想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臣子忠君以天下为己任,而今我家公子合各路诸侯之力,抱着安定天下的拳拳报国之心,前来咸阳共商免战大事,此为真君子之风,何来逆臣贼子之名?!”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他们每个人都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将军,对于民间疾苦皆是深有体会。
帐下无人敢应,蒯彻环视一圈后又道:“君视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倘若始皇帝在天有灵,也定然不会允许尔等同室操戈,把矛头对向为天下黎民劳苦奔波之忠良之士,难道君候如此固守成规不是朽木,又待何解?”
王贲目视着蒯彻,心中亦是大为震撼。
照他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奸恶小人,唯有对面的王非土倒成了君子大义的典范,虽然有心辩驳,但王贲还是按捺下来。
“如此说来,你家公子并无窃国之心?”
蒯彻洒然一笑:“我姜齐有盐之便利,富可敌国,我家公子却仍是甘做人后,连小小的齐国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来窃取你大秦呢?”
“嘶……”
被他这么一说,事实也的确如此,众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蒯彻趁热打铁:“再者,如今敖仓已落入我家公子之手,只需一声令下,粮仓即可毁于一旦,大秦的兵力无粮可食又当如何?”
王贲眉头一皱,又察觉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但思绪又被蒯彻快速打断:“但我家公子说了,只需保他安然进入咸阳与扶苏共商国事,敖仓即刻撤兵,绝不拖延。”
蒯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语言是门艺术,他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说错了,重来……
语言的艺术发扬与鬼谷子的纵横捭阖之术,讲究的是开阖之间张弛有度,能以最有效的方法掌握对方的思想,从而以情入手从实际出发,同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达到游说者的目的。
不得不说,蒯彻可谓掌握地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这一刻,王贲彻底放下了心结,再加上王离还在对方手中,于是决定随蒯彻前往见上王非土一面。
“既然如此,本候便去见他一面又有何惧!”
王贲站了起来,扫视众人,一片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