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谨慎者,步步为营,行兵布阵都深思熟虑,讲究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光;
周密之人沉着冷静,宠辱不惊,一招一式早已暗藏于心,见招拆招;
先发制人者,以快制慢,以动制静,运子游刃有余,快刀斩乱麻间,势如破竹;
工于心计者,棋局看似简单,给人随手一招便可获胜的假象,实则棋路变化莫测,巧设陷阱,暗探对手棋路,直杀得对手连盘皆输。”
崔穆看着一旁跪坐的少年,一袭青衫,容颜如玉,身姿如松,微微低头看着棋局听自己说教,眉目专注而温和,似雨后新山,平湖秋月,不禁叹息。
“你父亲把你教导的很好,但为人也太过刚直,你熟读经史,应该知道刚极易折,我与你父亲总担心你今后呕心沥血,容易夭折。”
转头却见崔攸还在拨弄棋子,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闷头不发一语,内心的伤感顿时被冲淡,没好气的捡起一颗棋子扔在棋盘上。
崔穆瞪着崔攸。
崔知鹤也仰头望向他,有些好奇这位父亲会说些什么。
在两人目光注视下,崔攸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对。”
崔穆简直要气倒。
崔知鹤轻轻笑了笑,这就够了。他收回目光,眼神清亮:
“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生在河西崔氏,是我之幸,自出生起,珍馐美味,绫罗绸缎,无一不有,实属常见。
可天下间还有人只能吃糙米、穿麻衣、住破屋。”
崔知鹤说这段话不仅仅是在塑造一个内心正直善良,襟怀坦白,怀着满腔热情希望兼济天下的少年公子。
也是为现代的自己发出悲鸣,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有为了“钱权”二字不择手段,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人。
自己以前是记者出身,见过太多在名利与磨难里沉浮最终摒弃本心的人。因为不愿意和一些人狼狈为奸,自己愤然辞职,找了个小公司做个简单的社畜了却残生。
崔知鹤有些难受,在这一刻,似乎在祭奠年轻时满腔热血的自己,又似乎在找回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祖父和父亲,声音有些沙哑:“知鹤此生,愿效仿圣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虽千万人,吾往矣。”
*
直到走出书房,一阵凉风吹过,崔知鹤打了个寒战,才感觉刚刚上头的热血缓缓回流。
他想起刚才祖父和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怜惜有之,欣慰更多。
这番话在肚子里憋了十几年,今日一吐为快,实在快活。
现在说完,竟然有些想哭,他吸了吸鼻子,就听一直沉默的2256突然开口:
“你不怕吗?你从来没有问过做任务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崔知鹤挑眉轻笑,满不在意:“怕什么?我在现代命都没了,现在还能活下去不挺好的吗?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向前走去,一旁,茂密的竹叶挡住日光,斑驳的竹影随风而动,风吹竹响,一时之间,只听得如琴瑟和鸣,悠扬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