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游街结束,便是晚上的“琼林宴”。
魏帝在琼林苑为新科进士赐宴庆贺,以示恩典。
按照惯例,崔知鹤作为探花郎,要提前去长安城各大林苑为新科进士摘取牡丹和芍药。
等到宴会开场,崔知鹤终于抱着装满牡丹和芍药的匣子红袍快步走来,在琼林苑门口紧急刹车。
妈蛋!
探花还得在长安城各大园林摘花。
每到一个园林,来看探花郎的人都早早等候。
一个个眼神如狼似虎。
甚至还有人提前摘了花,亲手递到他手中时微微勾了勾他的手心。
他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好险!差点赶不上。
崔知鹤平复呼吸,缓步走进。
于是,众人眼中,只见牡丹冠艳群芳,芍药鲜艳欲滴,但都不及那少年郎姿容绝世,清雅如玉。
“臣 探花崔知鹤 奉命摘花。”
衣诀翻飞,仿若仙人。
苑中霎时一静。
“咚”
有人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又慌忙扶正,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苑中回荡,竟好像缭绕在众人心头,迟迟不曾散去。
上首,晋王闵琮轻轻把玩手中的羊脂玉白瓷酒杯,那玲珑盏晶莹剔透,温润如玉。
用手一温。
竟似少年皮肉,如冰似玉。
他眼睛死死盯着场下那惊艳众人的探花郎,眼神专注,似一头饿狼紧紧盯着猎物。
半晌,轻声呢喃:“如斯美人啊!”
身后仆人心惊胆战。
对于场上众人的反应,魏帝恍若不闻,只是笑笑:
“既然你辛苦摘了花,那便上来,朕为你簪花。”
崔知鹤一惊,自古都是先为状元郎簪花,怎么让他先上去。
但一个小公公立刻接过崔知鹤手中的花篮,引导他往魏帝身边走。
于是众人只见那雪魄玉骨的探花郎微微俯身,由着魏帝从篮中挑出一朵玉芙蓉。
那花粉得娇艳欲滴,太过艳丽,映衬探花郎的眉眼,却反而被压下,显得那探花郎冰姿玉骨,含笑间,若千树花开,惊心动魄。
场下众人心情各异,但这一切崔知鹤不得而知,魏帝也簪着一朵艳丽的牡丹,却因为身材实在高大,显得有些粗犷。
对于男人簪花,他表示尊重却不理解。
等到落座,魏帝离开。
场上气氛逐渐热烈,鼓乐声起,有舞姬莲步款款,飘然转旋,明珰乱坠,新科进士们对酒击筑、吟诗作对,似疯似狂,如痴如醉。
崔知鹤含笑着用手臂撑着脑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书生意气啊!
便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王方平沉默着一杯接一杯饮酒,今日他是状元,但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旁少年的身上。
也包括他。
但,他心中却惴惴。
就好像状元游街时,他跨马走在最前方,听着众人口中高呼探花郎,却不敢回头。
而现在。
崔知鹤就坐在自己身旁。
他却不敢回头。
他知道,那少年郎饮了酒,该是怎样潋滟。
可,那又如何?
何能相配?
不如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突然,身旁传来酒杯坠地声,众学子仍在狂欢,杯盏声、琵琶声、吟诗声、哭泣声、狂笑声,声声震天,但,那小小的、细弱的、酒杯坠地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王方平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缓缓转头。
就见那少年郎倒在桌上,玉白的脸染上桃花,眼神迷醉,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眼尾晕开糜烂绮丽的红。
像是神明被拉下高台,清冷褪去,显出几分糜丽。
一瞬间,心跳如雷。
他似乎受到了蛊惑,慢慢伸出手,轻轻搭在那少年袖口。
“就不劳烦状元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