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说吧,为什么想去徐州?”
“臣曾经路遇两个垂髫小儿拦车,自称是徐州灾民,恳求我帮他们哥哥找一位大夫。臣带着大夫去诊治,可人早已死去多时。陛下可知,那男子不是病死,而是饿死的。”
崔知鹤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当时便指天发誓,要倾尽全力救他们,可以臣之力,只能救一家、两家,徐州那么多灾民,只有从根本上解决瘟疫,才能得救。
臣幼时读书,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
今百姓受苦,陛下心痛,臣心中也痛,痛陛下之痛,痛百姓之痛。”
他伏身在地,声音清亮而坚定:
“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魏帝长久不发一语,刘公公垂头看着脚尖,不动声色。
崔知鹤便长伏在地,一动不动。
良久,上首魏帝声音传来。
“徐州大疫,百姓困苦,朕心甚痛,既然你有此心,朕便擢封你为徐州彭县县令,特许你带着太医署医官,朕会从千机营调五十精锐,护送你从京城运送救济粮前往徐州赈灾。”
见崔知鹤还跪伏在地,魏帝把手上的折子重重一放:
“不是你让朕派你去徐州。还愣着干嘛,接旨吧!”
崔知鹤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挺直身,直视魏帝:
“陛下,徐州之疫,还有一事请求。”
“臣,恳请陛下,特许臣,剿徐州之匪,杀不忠之臣,清胡人之奸。”
御书房一片寂静。
刘公公心中叹息。
探花郎啊!
崔家这一代,
养出个死谏之臣。
这是大魏之幸,却不知于崔家,是幸,还是难。
魏帝看着眼前少年人的眼睛,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啊,漂亮的会说话。
柔软但也坚定。
徐州大疫,去了,怕是回不来;回来了,又会因此得罪多少人。
他知道吗?
应当是知道的。
他害怕吗?
那双眼睛里,有坚毅,有坦然,有赤胆忠心,有浩然正气。
却唯独没有害怕。
魏帝今年已经五十有三。
前二十年做皇子,养在宫中,见惯了阴谋诡计。
中间十七年,在幽州做王爷,习惯了刀光剑影。
此后十六年,登上皇位,受天下朝拜。
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双眼睛。
他转身拿起高架在剑座上的宝剑。
“铮”的一声抽出,轻轻抚摸,随后又猛的放回剑鞘。
朝崔知鹤抬了抬下巴:“手举起来。”
崔知鹤高举双手,冰冷的宝剑被放在手中。
“这是青庐,是朕二十岁离开皇宫的时候,朕的父皇送给朕的,今日,朕便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按照你所说,剿徐州之匪,杀不忠之臣,清胡人之奸。”
他顿了顿:“如果做到了,就亲手把它还给朕,朕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如果做不到,那就用它自裁吧,朕会为你准备好棺木,让崔尚书亲自带回去。”
崔知鹤伏地:“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