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行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第二支箭紧接着射出,精确对准了他握着缰绳的右手。
“啊!”
完颜贺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及上马,拖着伤残的手惊险躲避开一只马蹄。
有胡人想要扶起首领,却被嘶吼的马匹隔开,掀翻在地。
沈行俭冷眼看着,再次张弓搭箭。
这一次,是左腿。
拖着断腿,完颜贺钺再无力躲避,瞳孔中一只马蹄不断放大,绝望的情绪过后是无边的疼痛和无际的黑暗。鼻梁骨被踩断,脸上有东西被马蹄踢开,砸在离完颜贺钺最近的胡人脸上,他颤抖着接住。
两人凄厉的惨叫传来。
一声来自完颜贺钺,因为疼痛。
另一声来自被砸中的胡人。
那是一只被挤压出来的——
眼球。
这场复仇之战以雾气开始,又以浓烟结束。
荒原上,曾经嚣张至极的胡人表情狰狞的躺在火堆里,任由火舌从脚背舔舐至头颅。
一片死寂。
这是一场无声的祭奠。
沈行俭抬起手遮住血红的火光,火光中似乎映照出千里孤坟,耳边又响起兀鹫凄厉的叫声。
张小妹蹲在地上,认真盯着气息奄奄的完颜贺钺。
他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铁甲上不断渗出鲜血,在地上汇聚成潺潺溪流。
伴着咳嗽声有肉块和着黑红的血被吐出,张小妹知道,那是被马蹄踩踏时破裂的内脏。
她看的太过认真,以至于张狗娃有些心悸,只能惶惶劝道:“小妹,别看了,他……”
“你也来看看。”张狗娃喉咙里的剩下话被遏住,小妹不由分说拉着他蹲下。
张狗娃看着完颜贺钺鲜亮的内脏碎渣和空洞的眼眶,胃中一阵翻滚,忍不住作呕。
“你看,胡人也没那么可怕,他们也是人,也会受伤,会死。”张小妹小小的手拉住他,却像是有无穷的力量正顺着手臂传递:“所以,你也不要怕!”
张狗蛋怔住,视线再次投向完颜贺钺。
是啊,胡人有什么大不了。
他们也会在铁蹄下慌张躲避。
他们也会害怕飞驰来的箭矢。
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死。
胡人,有什么大不了?
又有什么可怕呢?
于是,等沈行俭带人收拾完战场,就见完颜贺钺身旁,蹲着一大一小两只蘑菇,正认真的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身躯。
沈行俭太阳穴跳动,一手一只把这两人拉起来。
张狗娃却好像才从噩梦中惊醒,猛然挣开,魔怔一般扑向地上的血团,满脸泪水,撕咬扑打。
沈行俭和张小妹连忙拉他,却听见痛苦的嘶吼:
“张叔,张叔!”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