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
崔知鹤从皇城回到梧桐巷子已是傍晚,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很想先回去吃口热茶,可刚到家门口就被人叫住。
崔家门口就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已是二月底,干巴巴的树枝上稀稀拉拉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枯叶掩盖下,老树正吐出新芽。尖尖的鹅啄聚拢在枝头,银白的绒毛在初春寒风中瑟瑟发抖。
同样瑟瑟发抖的还有树下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圆圆的杏眼里盛满惊喜,鼻头微微发红,初春的寒风轻柔托起她碧色裙摆,竟也像是梧桐树上的新芽,悄悄探头,吐露羞涩。
在小姑娘羞怯而期待的目光下,崔知鹤张开嘴……
然后又闭上了,因为他绝望的发现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
崔知鹤从没像现在这般怀念现代,至少在现代他还能不用保持形象,堆起笑容若无其事回一句——
哎呀你好你好!
小姑娘并不介意,提起裙摆,长长羽睫轻颤:“我听他们说父皇今日召见了崔大人。”
这句话提醒了崔知鹤,让他猛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行礼:“殿下!”
两年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让一个小姑娘身姿抽条,褪去婴儿肥,面容娇艳。
“崔大人的字写得极好。”十三仰头看着他,脸儿粉粉的,作为魏帝最宠爱的公主,却并无恃宠而骄的娇气,反而带着少女的天真和娇憨:
“我,我跟着老师学习书法,但也临摹过崔大人练过的帖子,尤为喜爱崔大人的小楷。”
“殿下不如先进府来。”崔知鹤看着她冻红的指尖,微微拧眉:“初春寒凉,还有些冻人。”
“不了,今日逗留太久,再不回宫父皇该着急了。”十三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长身鹤立的公子。
寒风轻柔拂过,十三悄悄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于是那风羞怯的牵起少女碧玉裙摆,与崔知鹤青绿色的官袍交织一瞬。
也只有,一瞬。
宫里的轿辇已经停在巷口,十三被搀扶着上轿,没忍住还是轻轻掀起轿帘,再看一眼那梧桐树下的天青色官袍。
真好,她想。
原来他不只有若玉之莹的面容。
还有——
如竹峻峭的风骨。
宫女跟着轿走,见此情形,不由得提议:“公主若是喜欢这位崔大人,不如等两年去求陛下赐婚。陛下最宠爱公主,必然会同意的。”
十三放下车帘,脸上红晕还未褪去,她垂下眼:“不可胡说,婚姻大事,自有父皇做主。”
十三殿下酷爱书法,魏帝宠爱至极,本来打算让崔知鹤教她书法,但崔知鹤自请去了徐州,魏帝便顺势请了崔知鹤的祖父崔穆教导,念及崔穆年迈,十三公主自请每日到崔府学习。
崔穆曾教授天子经史,如今再次出山,做了天子之女的书法老师,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照此来看,今日相遇不过是一场巧合,崔知鹤并未放在心上,恭恭敬敬等十三殿下走了,才搓着手往家跑,赶紧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刚吃过晚饭,撂下筷子就往祖父房里走。
除了父亲崔攸,二叔崔矩和三叔崔琰显见的都在,崔知鹤把御书房中与魏帝的对答全部复述,无一错漏。
“你答的很好,没什么岔子。”崔穆抚了抚胡子,沉思良久:“只是会不会升得太快了。徐州知州是从五品官职,直接升到从四品的左谏议大夫,倒显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