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碎玉捂嘴状似惊讶“玉簪掉了,不如公子与我同去小阁楼帮我簪上?”
“不急。”
崔知鹤提起手中的纸包,在碎玉面前晃了晃,拉出张椅子坐下,一边拉开纸包上的麻绳一边解释。
“我还没吃饭,先陪我用饭吧!”
碎玉呆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面上重新挂上笑:“公子可真有趣,既然如此,那我便陪……”
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碎玉面上僵住。
崔知鹤递上一双筷子,抬眼看她:“城东最好吃的酱猪肘子,尝尝?”
碎玉胸中泛起恶心,却还是僵硬笑着接过筷子,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手去夹那香喷喷的酱猪肘子。
“公子吃吧,碎玉不饿。”
“既然你不想吃,那就听个故事吧。”
崔知鹤放下筷子,月光在他背后铺开,让他像是置身云雾之中,星斗在天,灯火在地,明明灭灭。
“从前有户人家,这家的妇人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这家人偏心,对两个男孩如同心肝宝贝,对那个女孩则非打即骂。”
碎玉掐着手心,紧紧咬着唇。
“后来有一天,这家人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此后再也没吃一口一直想吃的酱猪肘子。”
“你到底是谁?”
碎玉蓦地起身,退后几步,眼角泛红,紧紧盯着崔知鹤:“你来清风阁,又费尽心思挖出这段往事,究竟是想做什么?!”
崔知鹤轻声叹息。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挖掘出一个人的过往、当面剖开她身上最痛苦的往事,又试图共情,高高在上的安慰与怜悯,是一件虚伪而卑劣的事。
他想,碎玉也许不需要安慰,也不屑于被人怜悯。
但,他还是想说——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错。”
出生为女孩没有错,想吃酱猪肘子也没有错。
该付出代价的,从来不是你。
碎玉眼眶里死死憋住的泪水终于落下,她不再顾及形象,眼泪糊了一脸,似乎要把多年的委屈全部发泄。
从没有人告诉她,她没有错。
这么多年的心酸与苦涩、屈辱与卑微,在这句话面前全部化为委屈的眼泪。
崔知鹤递上手帕,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能帮你。”
碎玉没有接手帕,而是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一介风尘女子,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碎玉内心苦涩,那般高高在上、那样透骨风雅的公子,怎么会愿意俯下身子,去解救一个低贱到了尘埃里的妓女。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宋家,欠我一条命,也欠你一条命。”
碎玉看着他的眼睛,像盈盈洒下的月光,又像是淙淙流过的清泉。
太漂亮,也太清澈。
太温柔,也太细腻。
可是,在风尘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被掐过,被打过,被浸了盐水的鞭子抽过,被极尽恶毒的词汇羞辱过。
在泥水里挣扎了这么多年,她还能再相信,有人能拉她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