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崔穆拧着眉,不想看儿子那副傻样:“我派人去城南请了周太医来诊治,周太医医术高明,就算真的不能治好知鹤的手,至少也能帮着好好调养调养。”
崔穆往里望了一眼,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不进去,只在外间压低声音:“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刺客的尸体我找人看了。手指和虎口处都有一层又厚又硬的老茧,应是多年练刀所致,大概率不会是盐贩,背后应该有人趋使。”
“会不会是楚家?”
“有可能。”崔穆眯了眯眼:“不过这次牵扯的人太多,也说不准。先去查吧,不管是哪家,都得让他们付出些代价。”
“是。”
崔穆透过珠帘望去,视线从崔知鹤包着锦帛的手上划过。
十指连心,锥心之痛啊。
崔穆咬牙,稍显混浊的眼中露出些许凶狠的光:“若真是楚家,就算陛下护着,也得让他们尝尝这锥心之痛。我崔家虽是文官,可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辱之辈。”
“我明白。”崔攸垂下眼,压低声音:“父亲,还有一事,审讯时有茶役无意说出太子曾于晚间出入清风阁,消息本来已经压死,但今日早朝,御史台官员弹劾太子狎妓。陛下发了火,命令彻查,但太子惊慌之下自己承认了。”
“陛下作何反应?”
崔攸声音缓慢:“恐有废太子之意。”
两人对视,一片凝重。
内室,崔知鹤枯坐良久,紧紧盯着趴在床上的长随。
直到夜半,长随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见崔知鹤面容憔悴地坐在床边,他挣扎着就想起来。
崔知鹤赶紧制止他:“你先躺下歇息。”
长随努力克制抽气的声音,急切地抓住崔知鹤袖口,嗓音沙哑:“公子,您没事吧?”
崔知鹤把手往袖中藏了藏,安慰他:“没事,倒是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
“公子没事就好,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出一个月就好了。”长随咧开嘴笑,不小心扯动伤口,痛地倒吸了口凉气,又赶忙仰起头寻找:“绿枝呢?今日绿枝做了红豆酥,可好吃了,公子尝尝,就不难过了。”
“绿枝去给你煎药了。”崔知鹤眼眶微红,但还是轻笑:“红豆酥还温着,我让人拿来给你尝尝。”
长随应声,但等红豆酥送过来了他却迷迷糊糊睡着了。崔知鹤坐在桌旁,入神地看着那朵小小的烛火,直到2256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崔知鹤,你可以难过,但不能伤心太久。前方路,还很长。”
“前方路?”
崔知鹤遮住眼睛,轻声呢喃:“2256,我有些看不明白你了,所有路,都是你带着走过的。你一步步引导着我走到现在,是要做什么呢?”
过了很久,2256才出声:“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前面的路还很艰难,即使痛不欲生,即便伤心欲绝,也得往前走。以血性以生命,倾尽所有。一步,也不能停。”
“倾尽所有。”崔知鹤低声重复,自嘲地笑:“可我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
2256目光悲悯,轻柔地笼罩那朵烛火,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绝决,似乎是劝说,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所有失去都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别害怕,也别停下。”
那朵烛火难以承受地颤动。
静默的空气中,2256与崔知鹤目光交织。
他在心中重复——
别害怕,也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