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鹤看着这一帐子的使臣,算上他,文官二十九人,武官十人,医官一人。
有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也有胡子半白的中年臣。
“诸位!”他拱手致意:“我等远赴固丹,是为两族和亲、世代交好,更是为扬我大魏国威,传我中原礼乐。但固丹公然反悔、私通乌羌,此为不信;前倨后恭、冷遇公主,此为不敬;谎言诓骗、囚禁我等,此为不德。不信不敬不德,三忌同犯,说明固丹王此刻已经偏向乌羌。若再不行动,一旦固丹王与乌羌结盟,必定先取我等性命。陛下派我等来,是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使塞外诸国向我大魏俯首称臣,我知诸君不畏死,但出师未捷身先死,未免太过憋屈!”
“崔大人!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使臣中有人咬紧牙关,怒火中烧:“乌羌这群狗娘养的,阴魂不散。”
“就是!崔大人,我们现在就杀过去!”
“好。”崔知鹤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略过,快速布置:“高大人,您现在去公主营帐,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公主,也切记要安抚好公主和侍女的情绪。鲁二,你带医官和礼部几位大人留在营地保护公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剩下的人,立刻出发,只要我们杀了乌羌使臣,固丹王就只能与大魏合作,别无他法。”
高大人领命往外走,鲁二却急了:“崔大人,我是武将,会杀人,我跟您一起去乌羌营地吧!”
“你留在这里做好准备。”崔知鹤语气坚定:“若我们寅时还没回来,你立刻换上守卫的衣服,护着公主逃走。别沿着回大魏的方向,往西边的屋敕国走,再转道回大魏。”
刚安抚好武将,文臣不乐意了,礼部官员吹胡子瞪眼:“崔大人,我等虽为文臣,但君子六艺也是学过的,虽不像他们武将沙场拼杀,可拼死一战未必不可!为何独独留下我礼部官员?莫不是觉得我们贪生怕死?!为国而死,死又何惧?”
“敢为使臣,就不可能有惧死之人。”崔知鹤语气沉重:“但请您想一想,礼部是教化之所,我们来这塞外,不就是为了传中原礼乐吗?今晚一战,必定不易,若取胜后你们却倒下,如何能完成使命。”
几人于是沉默,时间紧迫,崔知鹤也不再多说,抓过桌上的短刀就带着人往毡帐外走。
“各位大人。”
刚走到营地门口,身后就传来声音,众人回头望去——
十三站在主帐前,珠钗尽卸,只着素衣。她不再多说一句,只俯身端端正正行礼。
魏人重礼,更尚忠义。
两相回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中,风吹起黄沙,如泣如诉,声如鬼哭。
沙幕掩盖下,崔知鹤等人在夜幕中潜行,所幸街道守卫并不森严,且为了不露端倪,乌羌使臣营帐设在较为荒凉的东边,巡逻松懈。
崔知鹤很清楚,大魏营帐中守卫稀少,极有可能是因为大魏使臣并不多,而且多为文臣,公主仪仗中又多为女眷,固丹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所以才能如此容易跑出来。
而此一战结果如何,他心中也没底,所谓若是败了便让鲁二带着公主走也不过是为了宽慰营帐中女眷的心,若真是败了,或许只能骨枯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