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马儿停下来不是因为箭伤,而是因为,雪光刺激下,他突然看不见了。
询问的话语被这句话逼退,生生卡在嗓子眼,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横着梗在喉口,裴戎手忙脚乱的动作蓦地停住,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却只知愣愣地用手在崔知鹤眼前挥了挥。
感受到面前刮起了风,崔知鹤迟钝地微微仰头,眼前却一片漆黑,眼眶的灼烧感和漆黑一片的世界让人心焦,但崔知鹤却比裴戎冷静地多。
“你先上马,牵着我的马缰绳,不能停下来。”
“哦哦哦。”
裴戎牵着马缰绳就要往上爬,感受到他的动作,崔知鹤无语一瞬。
“上你的马。”
裴戎挠挠头,反应过来后赶紧爬上自己的马,随后小心翼翼牵着马往前走,一路不厌其烦地询问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渺茫的雪粒划过天空,茫茫荒原上似乎只有两个迷路人。
裴戎也不知道走了几天,但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听着两人静谧的呼吸声,他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哎,裴戎摸了摸马儿的鬓毛,心想,这大概就是地老天荒吧。
马儿可不懂什么叫地老天荒,它鼻孔里喘着粗气,恨不得翻个白眼给他一蹄子。
大哥,这逃命呢,你他娘的在我背上,还好意思玩儿浪漫。
呸,有这时间你给我来一口香香的草啊,浪漫能填饱肚子?
没有粮草支撑,疲惫的马儿虚弱地喘气,行程只好先停下来,两人找了棵枯树靠着休息一晚。
“你睡吧,我来守夜。”
崔知鹤闭着眼,却没睡着,毕竟眼睛看不见之后,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差别。
通不了信,他内心有些焦灼,不知道都护府的情况,也不清楚计划是否成功。
他把这两千人带出来,却没能把人带回去,如果计划不能成功,怎么和他们的爷娘妻女交代?
裴戎见他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摸了摸水囊,却还是没有拧开喝,只是偷偷摸摸从树下走出来,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咀嚼之后化作冰凉的水流进胃里,虽然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渴,但腮帮子冻得僵硬。
正闭着眼靠着树干的崔知鹤睫毛轻轻颤动。
天蒙蒙亮,苍茫大地上,只有寂寥一片,间或有几只云雀在雪地里觅食,满含希冀地用爪子拨开厚雪,期望能啄食几粒冻住的香草籽。
裴戎望着这几只云雀,又看了看身后靠着的枯树,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动了心思。
随后小心翼翼从马上解下弓箭,瞄准正专心致志寻找草籽的云雀,指节微动,箭矢正要划破长空而去。
云雀突然受惊般振翅而飞,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
裴戎立刻放下手中弓箭,抓起长刀警惕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