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眉眼低垂着进来拿了手炉就走,头都不敢抬。
卫亦舒看得奇怪,“他往日里话多得很,怎么今天这样安静?”
卫斯越自然是发觉了,“想必是有了心事。”
“长姊不生我的气就好。”
“你担心我,我知道。”
卫斯越却觉得心中始终有结没有解开。
只是他想了这两日,都没有得出个结果来。
便索性将一切推到了介怀嫉妒上。
“斯越,我心里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我之前那样斥责你,你都不觉得我会生你的气,又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疏远你呢。”
卫亦舒是因为不习惯和误判。
卫斯越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患得患失。
他因为恐惧而口不择言说了重话,这些本在情理之中,爱之深,责之切,人之常情。
可他心中根本就不将卫斯渺当做亲人,也并不是因为这份血缘而喊了这声长姊。
他从不以卫家子的身份与她相处,却又处处关怀妥帖,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
不过是,早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不为人知,心中不安与挣扎之下的结果而已。
他只想着她从不曾冷淡他。
从没有想过他们本就不是一母同胞的姊弟,本就亲疏有别。
“长姊,我只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她喜欢他温和乖顺,他却违逆指责她。
卫亦舒心知他不安,伸手将他额间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斯越,我们是家人,家人总会吵架的,怎么会因为一次拌嘴而互相疏远冷淡不相往来呢。”
卫斯越哑着嗓子握住她的手,放在额间蹭了蹭,“长姊,我永远不会同您疏远。”
除非她不再要他了。
卫亦舒见他学着卫斯渺撒娇的模样心中更是心疼,“长姊也一样。”
“荔枝膏是你白天兑水喝的,三勒浆你觉得痛得很了再喝。”
她一样一样的嘱咐着,卫斯越却是如同冻僵的一尾鱼忽然钻进了春江水中,骨头缝里都是说不出的惬意安定。
“明天你再叫雪融请医师来看看,洗漱都叫雪融来,等伤口结痂了再去汤池里。”
“是,长姊。”
卫亦舒肚子疼得厉害,说完就要起身回去,“你先休息着,夜里看书留意时辰。”
卫斯越忙拉住她,“长姊再等等,等雪融拿了手炉来。”
雪融进来时,卫亦舒正在听卫斯越读书,瞧了一眼便将手炉恭敬递过去了。
念了一面,卫斯越便停下了,“长姊今日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他想早些问,又怕她觉得自己多事。
现在念了一面,见她不大感兴趣,瞅着空说了这句话。
卫亦舒下意识摸了摸脸,“睡久了,难免有些头晕,没什么事。”
“我们明日就回家,家中一切便宜,长姊也舒坦些。”
温泉虽好,却不能贪多。
卫亦舒一想到回去就生了些烦闷。
“后日吧,后日咱们回去。”
卫斯越无奈,只得退一步,“那后日一早咱们就准备着。”
“女郎。”
小红撩开帘子进来,手中拿着轻裘和手炉,见她已经有了手炉,便放下心,“我还以为那小奴不知道加炭呢。”
说着便将轻裘披在她身上。
“二郎的脚怎么样?”
卫斯越向她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一点擦伤,不碍事。”
小红问过了,卫亦舒也起身了。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人去叫福宝小红跟我说。”
卫斯越想起身送行,被卫亦舒拦住,“不必起来,我先走了。”
等她离开了,雪融方才进来,给他端茶倒水。
卫斯越这才蹙眉看他,“你今日怎么了?”
雪融想到卫斯渺的话,手便颤了颤,“二郎,只是家里的事,母亲病了,我心里挂怀。”
他母亲就在附近庄子上做管事娘子。
卫斯越淡淡道“回了家去账房那里领五百钱,放你三日假,回家侍奉母亲吧。”
听他这样说,雪融当场就红了眼眶,跪在他面前谢恩,“谢谢二郎的恩德。”
卫斯越捡了书继续倚在床上,“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
就此一句,叫雪融落了泪。
“比起别人,我已经是极自在的了,二郎别这么说。”
卫家待下人是顶顶的宽和了。
就连柳先生也多次夸奖。
越是高门世家的奴仆越是难当。
法令上说不可动用私刑,更不能代官府执行死刑。
可是要奴仆的命何其简单,捆起来塞点金银就能定下他们偷窃私逃的重罪。
卫斯渺甚至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只要说上一句家奴弑主,根本不用等到官府的公文就能当场打死。
卫斯越想到方才长姊看那小青衣时的神情,怜爱,温柔,甚至是悲悯。
“后日我们要回去了,你去让人把东西收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