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上的水还没有干,垂眸不语,待那挂满了倒刺的荆条高高扬起,直至落在他的肩背上,便闷哼一声,面色登时涨红了。
卫亦舒默然移开了视线,望向高台上的郡王妃。
面色依旧平静,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曾晃动过,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人行刑。
不到二十下,公孙三郎就已经支撑不住了,面色惨白,额间发丝被汗水浸湿了,黏在了俊秀的脸上,颇为狼狈,哪怕想要撑着身子,想要挺起的背还是塌了下去。
“扶着他,继续打。”
卫亦舒心中轻叹,低头不忍细看。
直到了五十下,外头便有人道“三郎昏死过去了。”
此话一出,郡王妃便微微直起身子,终是克制着冷声道“继续打!”
仆人将人扶起来,肩头的血一点点的蔓延开,破开的布料下还能看到绽开的皮肉。
在场的贵女都将目光看向了沈玉珠。
可大家都是从宛南过来的,宴席之间对郡王妃无不是乖顺恭维有加,如今人家堂而皇之闯进去做出那样的癫狂下流之态,她们若是开口让沈玉珠开口宽宥了,反倒是让南安郡王府把宛南的女子当作下贱的奴婢,被人轻视。
人活一世,终究是体面二字。
这个道理,在士族之中更是如此。
她们过来原是作陪,本就是为了父兄为了彰显自己对于皇族的忠诚之心,可不是为了让公孙三郎选妃用的。
何况即便是司马家的女儿进宫,手里也有圣人御批的文书的。
所以今日之事,已经不是沈玉珠原不原谅的事了。
沈玉珠依旧低着头,眉眼间坚忍着,内心的挣扎与惶然不安全然写在了脸上。
堂内无人开口,外面就是抽打的声音,郡王妃再克制压抑,此刻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痛色。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传来一声一百。
郡王妃几乎立刻就道“抬下去。”
刑罚既了,她便移目看向沈玉珠,“沈女郎,小子无礼,请女郎务必宽心。”
沈玉珠倾身叩首道“郡王妃公正严明,玉珠感激不尽。”
她一个受害者,还要对加害者的母亲道谢,当真是讽刺。
郡王妃起身来到她面前,亲手扶起她,“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沈女郎不必谈及感激二字,是我该感激沈女郎饶了他的性命。”
说着就牵着她来到了自己旁边一同坐下,“今日宴请各位女郎,原是为了京安与宛南的情谊,不想犬子无礼至此,请诸位女郎,看在我的薄面上,宽宥一二。”
此事算是到此为止,内情如何,比如公孙三郎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都不重要了。
今日乘兴而来,不少人想要与郡王府结交,此刻倒也都歇了心思,此刻男席那边散席了,都纷纷起身告辞。
公孙婉与郡王妃一同将人送走,待回了堂内,便变了脸色,怒不可遏的将茶案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
“母亲是郡王妃,是圣人亲封的诰命夫人,对着这群连天子都不曾见过的小官之女屈尊道歉,哪里还有郡王府的半点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