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都多大岁数了,再不干就没有机会了,我也想要个新世界。
三姥爷说,啥叫新世界啊,你就在我这里躺平算了,钱花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说,钱算个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就想干点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三姥爷说,你这是想分家另过啊。
我说,没有,只不过想干点啥?我倒是想分家另过,不想和肇老六这些上岁数的人瞎混,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还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三姥爷说,小声点,你六叔还在这里,就不能这么讲,不能差辈份。我回头看了一眼肇老六,他早就随着晃悠的车厢睡着了。是不是装睡,我不知道。
这些年,我还真没有问过你,你自己能生活个啥?家里的亲戚以后更需要你,在沈阳给他们搭个窝子。
我说,我也得有我自己的那些年啊,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三姥爷没说话,估计是他也没有想到我会反戈。长江就得有后浪,前浪才能被推到沙滩上。我对于事业的理解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挣自己该挣的钱。这些年,一直在刀尖上走,也是感觉太累了。三姥爷的心肯定有点受不了,其实我就是后浪,可是我没有反骨。他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也不说一句话。我忽然为自己的这个大胆的决定而后悔,所谓的生活不过是最傻的决定而已,混的好了叫生活,混的不好,那就叫生存。
我也就没再说什么,旁边的肇老六和大伊万,打起了雷人的呼噜声,震耳欲聋。
这次的旅程不知道为什么太漫长,我也不再困倦。当一个人不再需要拐棍的时候,他会变得勇猛起来,甚至有些疯狂。
列车停靠在沈阳北站,我把肇老六和大伊万安顿好,送三姥爷回家。大明子开着车过来接,没等我们站稳脚跟,他早就将大包小裹塞进大吉普车的车厢里。三姥爷说,回家,太累了,不想说话。
我知道他可能对我在火车上跟他说的话一直耿耿于怀,我没有吱声,似乎和三姥爷闹了个半红脸,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半个不字。路上,我跟大明子小声地说,丽莎没有跟回来,送三姥爷回家好好休息,你就在三姥爷家住吧。
三姥爷怒气冲冲地说,怎么的,现在就要分家另过啊?
我乐呵呵地说,哪能啊,三姥爷,家还是您当家,事还是您定事,就当我啥也没说。
三姥爷说,这还差不多,有事明天再说吧。
从三姥爷家出来,我感到浑身地郁闷,拨通了涛子的电话。涛子那头正在胡天海地地喝着酒,我在电话里听到了舌头都硬了的涛子的声音。
铁子,来吧,过来整两杯,小吃大玩。
我没有理他这么一个酒蒙子,我到街头的小卖店,提拎出两瓶子老雪,边走边喝。老雪还真有点上头,喝了一瓶我把酒瓶子扔到垃圾桶里。这是我在伊尔库茨克养成的习惯,我从来不到处乱扔垃圾,这是对清洁工人的最无私的尊重。我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的小胡同子窜,希望能碰见一个喝得醉蒙蒙地女人,宽慰一下我这颗浮躁的心。涛子跟我说过,为什么不碰上一个女鬼呢?我说,我可想多活几年。
忽然,旁边的胡同里还真的窜出来一个女人,低声地跟我说,大哥,玩会儿不,里面有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