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咙微动,努力发出声音,“尊,尊上,尊上饶命...”
这个男人,真的没有心!
平日里那样爱护自己的徒弟,可最后不也还是亲手废了她的仙骨,刺她一百零三剑,钉了十三颗销魂钉吗?
本就是个无心无情的仙人,她怎能奢望他会主动放过她,而今,唯有尽量的求情,方可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大仇未报,蓬莱未振,她还不能死!
白子画施法的手微顿,当真不再折磨她了,可接下来他拿出的一样东西却直接吓坏了霓漫天,甚至爬也要爬出牢笼去!
白色瓷瓶只有手掌大,可白子画却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有多么恐怖,他缓缓拔开瓶塞,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瞬间飘入空气中,也让地上的霓漫天察觉到了什么。
她曾亲手泼花千骨一整瓶的绝情池水,那样恐怖血腥的画面如今再想仍令她背脊发寒,意识到白子画想做什么后她顾不得疼痛,想也不想就往门的方向爬,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包裹,若再待下去,她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绝不可以!她要逃!她要逃离这个牢笼!
要远离这个恐怖的恶魔!
白子画静静看着她爬,看着她费了好大劲才爬出几步远,看着她拖着残躯在地上形成一条斑驳,鲜艳的血线,看着她顶着满心恐惧爬往那不可能到的地方。
她慌乱地爬,他便跟着极缓极缓地走着,落地无声,却让地上的人清晰感受到他的存在。
爬到路程的一半,霓漫天骤然停下,不是她没力气了,而是......面前人在碾踩她的手指!
一下下,一圈圈,骨裂声逐渐响起,鲜血一点点从鞋底流出,她疼的张口惨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白子画面无表情的看她,过了许久才满意挪开脚,女子方才还好好的手掌如今已血肉模糊,碎骨和着血肉粘在地上,两只手都已看不出人形,画面残忍又血腥。
白子画手指轻动,霓漫天瞬间如木偶般被提起,她早已疼的浑身颤抖,余下的意识模糊不清,只知道面前人一直看着她。
世人都道长留上仙白子画是悲悯众生的仙,是一心守护苍生,心存大爱的天上之人,可他们却漏了一点,无情之人一旦动情,要么至爱,要么至恨。爱是成全,是未来,恨是离散,是毁灭......
白子画属于哪种,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他看着已不成人形的霓漫天,眸色诡异,杀意凛然。
“没有本尊允许,私上绝情殿,威胁花千骨,联合摩严夜入仙牢,趁人之危,瞒着本尊泼她绝情池水,关键”
他走近几步,双眸骤然凛冽如刀,血色在眼底聚集,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杀意让牢柱都开始震荡,“还打着本尊名号......”
“谁给你的胆子!”
突然一声怒吼,直接将霓漫天震得吐血,胸骨断裂,胸腔都凹了下去。
白子画右手一抬,白瓷瓶瞬间飘起,与此同时又出现了一个酒坛大小的青瓷坛子,里面同样装着绝情池水。
白瓷瓶是花千骨让落十一取的,而青瓷瓶是白子画自己去装的。
当年事情还没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他却饱受绝情池水侵蚀之苦,为了阻止伤疤一天天变大,他私下里取来绝情池水,想要找出与之相克的办法。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一步步脱离他的掌控,瑶池混战,南弦月受刑,镇压小骨,糖宝死亡,妖神诞生,直至后来眼睁睁看着小骨灰飞烟灭,他都没能找到克制的办法。到后来浑浑噩噩五百年,他却再也不想找了......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处。
白瓷瓶落到霓漫天伤口附近,青瓷坛悬到头顶上方,随着白子画手指一动,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出,白瓷瓶里的流在伤口上,流在断骨处,青瓷坛里的从头浇下,途径头皮,面颊,脖颈,上身,直至脚掌。
凄厉骇人的惨叫瞬间响起,穿透整个地牢,牢中刚刚探出头的犯人瞬间吓得蹲坐在地,连滚带爬躲进墙角,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颤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绝情池水腐蚀过霓漫天的全身,凡液体流过的地方血肉尽数腐蚀溃烂,红黄相间的脓疮刚刚冒起便瞬间烂掉,白色的雾气一阵接着一阵,空气中传来血的腥甜和肉的腐败气息。
腐烂的血肉互相粘黏,封住眼眶,耳鼻,嘴部,血丝连着肉沫一团一团掉落,不多时便在地上堆叠出了一圈的坑坑洼洼。一眼看去,恐怖至极,恶心至极。
白子画冷眼看着,脑中却全是花千骨突然被泼绝情池水时疼得面容狰狞,想叫叫不出,痛的满地打滚却还要忍受霓漫天、摩严的谩骂侮辱的画面。
曾经他看过哼唧兽的记忆,知道小骨去了蛮荒后如何又聋又哑又废,饱受他人欺负侮辱,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不是全部。
蛮荒时小骨绝情池水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定型了,后来瑶池上他看见的她脸上的伤疤也是治疗后的结果。
唯有他,傻傻的以为她的伤只是那样,可事实上和遭受伤害时根本不能比,根本不能比......
相比之下,他手臂上的伤算个什么呢?
等一小瓶一大坛绝情池水尽数倒完,霓漫天已成了血人,长发消失,五官不辨,鲜血淋漓,白骨森森。除了心腔那颗微弱跳动的红心,根本就是跪着的,无法行动的,活着的一整架骷髅,骨架白中染血,裂骨众多,在这寂静的夜中,比阴灵鬼怪还要渗人。
收回瓷瓶和瓷坛,白子画看着地上的白骨残忍一笑,挥手之间一道白光罩住霓漫天,灵魂瞬间被收走。
步出牢房时,那颗跳动的心脏缓缓慢下,最后彻底停止跳动,鲜红变成黑红,直至枯萎。
白子画再度行走在通道中,目光深沉莫测,浑身的杀意还未敛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气和动荡的仙气萦绕身周,所过之地没有一点声音,所有认得他的,认不得他的犯人全部捂嘴屏息,颤着身子等他走过。
刚经过一个拐弯处,他的脚步忽然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已经走过的通道的尽头,那里没有夜明珠和任何照明的东西,黑漆漆的,却格外安静。
白子画眼中杀意一晃而过,最后缓缓沉寂进眼底,脚步抬起,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往外去了。
暗夜中,有人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而后迅速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
摩严一路快走,神情焦急,想起白子画临走前看过来那眼,他只觉四肢僵滞,后背生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走过最后一个拐弯处,他抬眸看去,瞬间僵在原地。
心脏忽然停了,脑中只剩仙牢中那白森森的一物,脚步仿若千斤重,他微张着唇,一步一步极缓地往牢房走去。
当他终于走进牢房,看清眼前的一幕时,腿一软,险些扑到地上,他颤着身体紧紧抓住身边的牢房柱子,如此才不至于立刻瘫倒在地。
还是之前那个牢房,原本活生生的人已成了个血肉无几,阴森渗人的骨头架子,那颗心脏已经暗红枯缩,她被一把长剑当头穿过,高高钉在牢房的墙上,垂落的四肢依靠骨缝间仅存的的血肉才得以相连,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成堆红黄相间的血肉烂泥一样堆在那,整个牢房都散发着血腥作呕的气味。
摩严呆愣愣看了那骨架许久,眼神不经意落到其中一堆碎肉上,瞬间睁大眼睛。
绝情池水......
看着墙上那把陌生的长剑,他忽然就懂了。
胃里一阵阵作呕,他捂着嘴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回到贪婪殿,一到洗漱室立刻吐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脱力般瘫倒在玉阶上,眼角湿润,目光呆滞,心中荒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