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提前出言提醒,石雯未必接得下这一刀,即便现在接下了,也绝没有能力再接一刀。
武哲与武奎、武昶交谈几句,了解清楚事情始末,便定下神来,环顾一周,再看向王师远。
王师远似乎对周边的一切无知无觉,竟对他的到来一点反应没有。
武哲朝王师远施一礼道:“王公子,别来无恙?”
王师远这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最近我运道不太好,跟我扯着关系的人最易倒霉。武公子深藏不露是好事,切不可意气用事,沾染上我这个麻烦。”
半年前,王师远与武哲曾在沈家见过一次,但并无深交。那是王师远第一次见到武哲,当时武哲给他的感觉仿佛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一心读孔孟圣贤书,一心求金榜题名时,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深藏不露。
武哲不卑不亢道:“既然沈老爷子遇害,作为沧州武林同道,总要为他主持一个公道,既然老管家声称你是凶手,那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该留下来,待事情查明再定行止。”
王师远叹道:“你说的我自然明白,只是内中情由复杂,我不能留下。”
武哲沉默片刻,不再枉费口舌,道:“既然如此,各位,还有谁要带王公子走?”
石雯喘息两口,平复了胸中气血,刚要说话,李克敌抢先道:“我知道王公子是冤枉的,所以我要带他走。”
武哲这才注意到他,不相信道:“你?”
李克敌道:“正是我。”李克敌昂起头,道:“既然你是使飞刀的,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若是离得近了,恐怕你没有出刀的机会。”
武哲一怔,听得李克敌有如此见识,不禁点了点头,微微往后退了两步,收起轻视之心。
李克敌又道:“我与在场众人均不相识,只是路见不平而已。若我能接下你一刀,你退出此纠纷;若我接不下你这一刀,我退出,如何?”
武哲见他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似乎拿定了能接下他的蓄势一刀,不禁豪情顿生,也不与长辈商议,径直道:“好,就如小兄弟所言。”
武哲自幼生性淡泊,除了读书和习武,别无爱好,酒色财气样样不沾,因此在武家子弟中,最能静心凝神,也最能发挥飞刀的威力。
武哲静下心来,看着李克敌的方向。他似乎在盯着李克敌,寻找他的破绽;又似乎透过李克敌,看向了更远处。他感受着风,感受着空气的湿度,甚至能察觉到李克敌的呼吸、他的心跳。
终于,武哲的手动了一下。他出刀的速度已经超过江湖上大多数人拔剑的速度,众人尚未看清他的手势,一道寒光、一抹寒意已从他的袖底亮起。
那道寒光如同划过湖面的天鹅,寂静无声;又如碎石堆中的火苗,顷刻熄灭。
只是一瞬,寒光消失。
众人凝神看去,就见李克敌双脚微错,右手长剑垂地,左手持剑鞘微微前倾;再一看去,众人才发现,剑鞘口有半截铁片露在外面。
众人恍然,原来李克敌竟然以空剑鞘接住了武哲的凝神一刀。
武家众人面色惨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身处其间的武哲更是惊骇万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苦练十几年,已经成为家族之中的骄傲,但今日首次出手,便败在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手中。
他心中除了惊骇,还有恐惧和茫然,在那一刻,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人生是否值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拳松开,握拳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武哲朝李克敌施一礼道:“果然,古人诚不我欺,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兄弟惊才绝艳,在下甘拜下风。日后得暇,再行切磋,告辞!”
他又朝王师远施了一礼道:“王公子,告辞,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开去。
武大勇、武奎、武昶暗叹一口气,一起跟了上去。
王师远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不由感慨万千。武氏的飞刀确实是江湖一绝,练至极处,不出手即为威慑,一出手胜负立分,乃是极高明的武学;只是这门绝技太过难练,武家这么多年来终于出了武哲这样一个人物,他们当然舍不得他早夭,因此百般隐瞒,以求有朝一日震惊江湖;谁知,这么多年来,武哲第一次公开出手便败于一个少年之手,这对他们又是何等的打击?
只是,武哲心性之强之韧出乎预料,日后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