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恍如隔世的一大长梦中醒来,正是三七二十一日之后。
在我熟睡期间,王都总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小俊带着脱困的小红逃了,也许逃上了哪个荒山,也许和武红一样到哪个乡间田头隐姓埋名去了。个中细节我是不知的,我只知道现在立于金辇之上的是个空壳子里裹着的莲藕。
第二件是那晚曾有人见到过赤霞仙子乘金辇,无风自飘,飘忽不定。见此景象之人皆以为见到了大神通,纷纷跪拜。
第三件是国师和高将军彻底决裂,国主正式下诏,号令天下修仙之士尽入王都,莫是城的昔日荣光在王都重现。王都一时之间人满为患,来人自择门庭,有的选了国师派有的选了将军派。国师府和将军府日日都是门庭若市,门槛子都快叫人给踏平了。
而我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大喜过望甚至于喜极而泣的涂山镜。
哑着嗓子,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世人皆说黄粱一梦,可是一瞧见你,我就知道不是梦。”
涂山镜没有回答我,反而是冲出了屋外,大喊了一句:“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随后奔进来的先是扶郁,然后是涂山镜,最后是脚步依然坚定、丝毫不见慌乱的屠缪和意玄。
我挣扎着起身,涂山镜殷勤地向我后背塞了个软垫,他又不知从谁手里接过一碗浓黑的草药,一边用勺子舀着一边轻轻吹气。
吹了半晌,他将那勺子递到我嘴边,我偏了头,目光呆滞,谁也不看,只是愣愣地看着床帏。
涂山镜有些尴尬,扶郁接过他手里的碗,自己端着,却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涂山镜方才嗫嚅着开口:“凰冉,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我的,其实追根溯源,这事到底还是因我而起,都怪我玩心太重,朱襄锦莳才会对你出手,你们又被关了禁闭…”
他顿了顿,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时发生的一切纠缠如乱麻的事情,“你们本不用和那个高令行有牵扯的,若是没有牵扯,后续这么多的事情便也不用发生。”
我本在愣怔出神,睡了这么久,又一下子见到他们,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却并没有想这么多。
听他这样讲,才缓缓转回头,轻声说:“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想喝那药罢了。”
我又看了眼坐在他身侧的扶郁,站在他们两个背后的屠缪和意玄,才继续说道:
“人生大抵如此,一环扣一环,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谈不上谁的过错,不过是命罢了。更何况,为仙先为人,天、地、人都需应了道法自然这四个字。明白了人,便离明白天、地、道、法更近一步。”
屠缪听完我这番高论,反倒是第一个笑的,他笑着说:“凰冉殿下能想明白这点,便说明这趟没白来。”
随后他又笑着打趣道:“我这个弟弟扶郁自打进了这无神之地,最关心的就是你的下落。总算打听到你的下落之后,又急着求了意玄上神好几次,求他老人家早些帮你解开禁制,怕晚了你的性命便不保了。”
我朝扶郁微微一点头,以示谢意,两行泪珠却不受控制般的从眼角流下。
意玄看我这样,摇头叹息,“帝姬可真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