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我们去炼器室查看这次的灯是否大成,山门处传来缥缈乐声,因炼器而升腾半空的红光,隐入了如血般的霞光中。
缥缈乐声愈奏愈响,像是越发近了。琴瑟和鸣中,刚柔清浊并济,恰当的留白,除了婉转,还透出些渺渺的仙气。
涂山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脸色一变,低低地对我说了句:“来了。”
我和若柠先后反应过来,我迅速吩咐若柠,“快躲起来,莫要叫他们知道你也在此。我直接去山门处领罚,他们还不敢来搜轩辕丘。”
这乐声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在九重天听过,在轩辕丘听过,在云梦听过,在苍梧也听过。
天君几次降旨,不论是赏还是诏令,前来传意的天使,都是伴着这缥缈曲调登场的。
我心中浮现出补卓那张得意的脸来,实在是心烦意乱。
若柠的溯回灯是否大成还未可知,玉虚琉璃盏也没下落,未野是不敢奈我何的,天君却一刻也等不得,准时宣旨降罚。
我挤了挤嘴巴和鼻子,尽量看起来不要太愁眉苦脸的。
“苍梧凰冉,造次幽都,触石决木,去甚去泰,不可不罚。天君有令,暂罚闭门苍梧思过,进出不得。君令如山,闻令而止。”补卓脸上的得意之色少了很多,不知他是否仙法精进,看着倒越来越有仙气了。
我看着他刻意仿照天君那漠视众生的神气,觉得实在是可笑。
表情挣扎了一下,我和涂山镜同时施礼接旨。天君倒是没治他藏匿我的罪,可涂山镜还是要把礼数做得周全,叫补卓挑不出毛病来。
见涂山镜头一次给他这位天使施礼,他态度一反常态的谦卑,忙伸手拦住涂山镜,“涂山公子现下便是轩辕丘之主,我乃华胥后裔,始终不忘根源所在,涂山公子莫要折煞了我。”
补卓笑得温和,涂山镜看着却冷厉了几分。
补卓看着我,示意我即刻同他一起上路,押送回南方苍梧。
我回头看了眼涂山镜,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我心中还有几分感谢天君,顺理成章地就逃脱掉了幽都之山的婚宴。再见到未野和青苍鸾女,我实在是受不住。
接下天君的惩罚,我深知我已成了苍梧凤凰一族近来最大的笑话。
甚至最近几年,九重天和五方四海,八荒六合的八卦头条和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定全都会是我。
桐宫的奏章一定已经垒得和子桑殿高高的藻井一样高了,这次回去,我正好可以闭门谢客,通宵达旦,醉心政务,批阅奏文。
是定然不会无聊的。
乘坐在八爪金龙所驭的飞辇中,我没有理补卓。虽然即将再次关禁闭,却觉得自己已然是最飘然超脱的仙了,灵识浮于诸天之上。
世间种种,一切都与我无关。不过是菩提明镜的微尘,似是而非的幻象。
还在罗浮念学塾的时候,我就经常被先生骂,礼乐从来没及格过。我会大失颜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什么大闹幽都之山、失了礼节,早就抛诸脑后,只等着这次禁闭关完,快些去寻玉虚琉璃盏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