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景岚笑骂道,带着圣旨出去了。
站在楚湘侯的府邸前,景岚摸着下巴打量着这座宅子。要说这是不知哪个小芝麻官的宅子,景岚都信。建筑陈旧,门前萧索,一看便知许久不得维护的。门口也没个杂役守着,大白天的大门紧闭,要不是提前翻上围墙看见一老头在喝闷酒,景岚还以为没人呢。
景岚清了清嗓子,学着宦官吊着嗓子喊道:“圣旨到——”
门内先是一片寂静,而后传来碗罐砸碎在地的声音。而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推开门,瞪大了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景岚,又不甘心地望向景岚身后,确认没有别人后眼神黯淡了下来。
“请问阁下是……?”男人有些没精打采,似乎以为是个恶作剧。
“九皇子尹雉久,见过楚湘侯。”景岚规规矩矩地对着男人行礼道。
“九……九殿下?”男人——楚湘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膝盖有些发软。
景岚上前一步搀住他:“楚湘侯不必担心,我此次乃是奉皇命前来,并不为陈年旧事。如此,楚湘侯可否让我先进贵府的大门呢?”
楚湘侯挣扎着站起,连忙打开大门:“是臣愚钝了,九殿下快快请进。”
“来人,快给九殿下看茶!”即便是楚湘侯府里的正殿,也冷清得不像样。刚进殿里,楚湘侯便大声喊道,许久后才出现一个杂役,提着水壶慌慌张张地跑来。
“放肆,你这厮拿什么给九殿下看茶!”楚湘侯看着那烧水的铜壶,脸一阵红一阵黑。杂役委屈,想辩解又不敢开口,只得畏畏缩缩地等着挨训。
景岚摆摆手:“罢了,您且让令郎一并来正殿,我宣完圣旨就走。”
“这怎么使得,请您上坐……”
“楚湘侯,洛大人,”景岚也不入座,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湘侯,“您当真不想知道这圣旨说的什么,那我可就走了啊?”
“这、这……”楚湘侯无措地四下打量,看见那小厮还在一旁,连忙道,“你快去把亦北叫来,不得拖沓!”
小厮连连点头,慌里慌张撂下水壶就跑了。楚湘侯讪笑着,显得很不好意思:“九殿下莫见怪,臣府上已许久没有来客,下人也都遣掉了……”
景岚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开口道:“楚湘侯这几日可有听闻朝中的变故?”
楚湘侯犹豫了一下,观察着景岚的脸色:“不知九殿下所指是何事?”
“洛大人不必与我打马虎眼,我与三哥不同,不耍手段。”景岚维持着九皇子的形象,睁着眼睛讲瞎话,“不过若是想糊弄我,我这脾气一上来,可就说不准咯。”
这要是上位,整一个暴君啊!楚湘侯擦了把汗,目光躲闪起来:“九……九殿下说笑了,臣不敢欺瞒您。只是臣已不问朝政多年,怎敢私下议论呢?”
“您是不敢,还是不想啊?”景岚仿佛是真的不怕事大,步步紧逼。
“臣……”他楚湘侯真的甘心埋汰,不想理政事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不肯安于现状,依旧期盼着能有夺回地位的那一天,这才时刻关注着金昌举国上下的消息。大到朝廷官员,小到百姓民生,他一直没有放弃搜集各方信息。这次皇帝出事,他心急如焚,却连皇宫都进不去,只能在这清冷的宅子里怀着满腹牢骚独自消受。
“——老爷,小侯爷到了!”小厮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楚湘侯脸色一跨,之前自己只顾着颓废,现在觉得这小厮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景岚倒是对这小厮刮目相看,后面跟着的洛亦北都还上气不接下气呢,这家伙就喘了两下,跟没事人似的。
“父亲……我……”洛亦北喘着粗气,突然看见景岚,惊讶地开口,“你、你……”
景岚没有理会,走到两人前方,挺直了身子:“楚湘侯听旨!”
“臣接旨。”楚湘侯当即跪下,瞥见洛亦北还愣着,低声骂道:“亦北!”
洛亦北这才跪下,只听景岚继续说:“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金昌正值危难,楚湘侯鞠躬尽瘁,心系民生,乃国之栋梁。今特赦楚湘侯前事之罪,许其再朝参政,救金昌于水火。”
末了,景岚想到自己见识过的桥段,又加上一句:“钦此!”
景岚还在与这细枝末节较真时,楚湘侯早已泪流满面:“微臣……遵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湘侯请起。”景岚收起卷轴,“还望楚湘侯不要辜负了陛下与三皇子的期望。”
“微臣定不辱使命,尽心竭力效忠于陛下和三殿下!”
“错了,您要效忠的不是陛下和皇兄。”景岚迈出殿门,向大门口走去,“而是金昌和它的人民。”
“楚湘侯,我敬您落魄后仍每年冬季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敬您典当家具遣散家仆资助学堂,敬您动荡之时亲自出面安抚百姓。贫贱不移,更当富贵不yin。千万不要令吾等失望。”
看着景岚逐渐变小的身影,楚湘侯颤抖着跪下,向着景岚离开的方向——皇宫,用力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