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岚将屠九喊到帐里。
“会水吗?”景岚没头没尾地开口。
“回殿下,略通。”
“那感情好,”景岚站起身向外走,“跟我来。”
屠九对景岚这种突发性起意已经有些习惯了,他现在正尝试着在景岚揭露谜底前自己揣测景岚的用意。比起最初的不解,如今屠九更多的是好奇与期待。
来到柩河边,新磊的河堤要比原先高出一尺有余,如今这水线马上就要漫过那条接缝了。屠九对水位上涨的速度也是有些忧虑的,近日来大雨又下个不停,情况更不乐观了。
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景岚道:“这种天气最适合捕鱼了,喏,下去抓。”
嗯??屠九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马上安慰自己:这是景岚的计划,自己顺着他的话走就好。
看见屠九如此顺从,景岚有些意外,又确认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记号。屠九脱掉上衣,健硕的身躯砸入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屠九入水后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水中不知为何有些浑浊,河床沉积了不少砂石树枝,硬是将河床抬高了些。屠九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水位上涨的原因,继续向下游游去。不久,令屠九意外的情景出现在眼前:大堆的树枝、垃圾等物不知为何堵在河道间,阻碍了水流和更多的杂物。
屠九尝试用手将那堵墙推倒,却如打入棉花里,使不上力不说,还被反弹回来。屠九又搬开几块树枝和石头,发现一层白色的网。
这儿怎么会有渔网?屠九用手去拆,却是撕也撕不动,拽也拽不下来。屠九泄气地将头探出水面换气,顺便准备向景岚汇报这个消息。
然而,景岚早已不在原地了。代替景岚待在那个位置的,是一把屠九从未见过的弯刀。
柩河源头,雪山顶上。
一路全力奔跑,景岚也是累的够呛。要两分钟跑这么几百里地,还要顺便爬个山,让他来做也是会累的。
喘了口气,景岚拍了拍面前的一块冻的有些结实的雪块。
“老伙计,让我来温暖你的心吧。”景岚自言自语,却是把自己逗笑了,“哈哈,真是神经。”
另一边,屠九上岸,拾起那把刀。
景岚去了哪里,这把刀是怎么回事?屠九想不明白,他甚至有一丝埋怨,为什么景岚什么都不告诉他?
屠九甩了甩黏在脸上湿哒哒的发丝,连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一并抛掉。换个角度想想,景岚为何要突然带他来河边?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低段位的了,知道不该相信景岚那句“抓鱼”的鬼话了。
他拿着刀,心里有了猜想,却很犹豫。他应该自作主张吗,不会给景岚添麻烦吗?
“不,你做的很好。”
景岚曾经说过的话在屠九脑海中响起。
屠九打定了主意,拿着刀下水,开始切割黏在河道内壁上的网。刀很锋利,原本坚韧的丝网一划就断。屠九将整张网剥下,能察觉到附近阻塞的水流开始加速。他正准备喊人来将这些堵塞河道的杂物打捞起来,却感到身后水流的压力急剧增加。
这并不是他拆网会造成的影响。屠九敏锐地意识到这一事实,果断攀着河堤上岸。
再回头看向上游时,屠九见识到了他人生中遇见、也是听说过的第一个“河浪”。翻涌的水波将阻碍直接冲得七零八落,喧嚣着朝下游一路奔去。
屠九看呆了,回过神时,又一个浪冲下来,沿着它“前辈”的脚步义无反顾地前行。不久之后,又是一个浪……
离河边较近的士兵们听到动静,来看时也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待骚动平息,屠九的腿都站麻了。六分钟,十三个大浪。这六分钟里他绷紧了神经,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此时回过神,他第一时间想到带人去检查在柩河附近的田地如何了。
一趟巡视下来,除了靠近下游的几亩被冲毁,其他田地都还算乐观。屠九稍微放下心来,又意识到景岚的行踪还没个下落,开始四处寻找。
景岚从雪山回来后直接在军帐躺着闭目养神,屠九找来时才睁开眼睛。
“殿下,柩河……”并非如当初那般慌张失措,屠九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试探,他觉得景岚应是早就知道了。
“嗯。”景岚直接默认了,“损失如何?”
“仅下游的几亩田地被冲毁。”
景岚松了口气:“还不错。我乏了,晚饭再叫我。”
被下了逐客令的屠九也不好意思再腆着脸追问,识相地退了出去。刚离开帐子,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近了才看清他的脸上满是喜悦。
“贺副官,据线人来报,刚才那大水冲了柯兵军营,损失惨重!虽说具体不知道多少,但绝对士气大损啊!”
屠九木然地听完士兵的汇报,再看向帐篷时,脸色并不如那士兵一般兴奋到发红,反而有些苍白。
这被称作裕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