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来那么点戏剧性的色彩。
景岚是没想到没开发过的山沟沟里会那么难走,明明有过一次滚下山坡的经历,浑身沾满枯枝败叶的景岚现在是后悔万分。
好不容易又穿过一丛长着小刺的灌木,景岚的手背上又添了几道伤痕。这些伤口都浅到几乎看不见,在汗液的刺激下却能疼得钻心。
望着日头,景岚长叹一口气,决定再也不向深处走了。偌大一座山,景岚的速度跟在沼泽里跋涉似的,再不出来怕是要迷在里面了。
然而让景岚绝望的是,本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的方向感不会出错,偏偏还真就迷了路。靠直觉是铁定走不出去了,景岚只能一边向山下移动,一边注意路过的枯木。观察树桩和苔石上青苔的分布,景岚好歹可以分辨阳面和阴面,以确定自己横向的移动方向。
还好运气不算太糟,景岚听见不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循声走去,果然看到山间的溪水。景岚记得许师姐提过,好几条山溪都在山下汇聚到河里,乾首门还没有凿井前都是到山下挑水的。当时景岚就对这个信息印象深刻,心想这门里一个个怕不都是大力金刚。既然会有人去取水,那想必就会有路。果不其然,景岚越向山下走,溪边的树木越稀疏,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当。”一声闷响传来,景岚本专心看着脚下的路,这一下把他吓得脚滑。扶着身边的歪脖子树,景岚探头张望,看见溪边一块边角圆润的巨石上,一个人正单腿盘坐着,手里用木棒一下下敲着被脚卡在裆前的绿色葫芦。
“请问前辈可是乾首山副掌门?”景岚看见对方身着与同天道长一样的白色道袍,心里就有了想法。
那人侧身对着景岚,一头黑发松散地披在身后,只在发尾用蓝色的发带绑了个结。他微微低着头,并不去看景岚,使得景岚也没办法看清他的样貌。只是一眼扫下来,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相当整洁,白色的布料上连个泥巴点都没有,相比景岚简直好了太多。真的是外门弟子口中那个“不修边幅”的副掌门吗,景岚疑惑了。
“前辈?”景岚小声地问着,一步步试探着靠近。那人置若罔闻,继续敲他的葫芦。听葫芦传来的声响,里面似乎装着水,也不知是从哪里摘下来的,外皮居然还是绿的。
靠的足够近了,景岚才换了问法:“迷中自有迷人扰?”
“哼……哈哈哈……”那人突然笑起来,声音如风穿过竹林的轻啸,清亮空灵,“迷中之人,说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骤地,他转脸看向景岚。与他干净的衣装不同,他那脸就好像在泥浆里蹭过一样,结着大小不一的泥块的:“你是何人,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喔……我明了了,有趣啊,有趣。”
这一连串自言自语听得景岚摸不着头脑,只当是这位副掌门个性与众不同:“前辈,我名为若景岚,至于身世想必您也知道,这些日子多受乾首门照顾了。”
副掌门看着景岚,从他那清澈的眸光里景岚仿佛读出了他的笑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虽是历劫,亦是一场机缘。”
怎么又开始打哑谜了:“晚辈不懂,还望前辈明示。”
副掌门果然没打算回答景岚,随手把木棒和葫芦向溪水里一抛:“尽兴尽兴,回了!”
葫芦随着水流骨碌碌地向山下滚去,副掌门却再也不去看它,站起身一甩袖子,大步朝一个方向走去。景岚看他不像是不知方向的样子,连忙跟上。
“呵呵,天亡乾首……”
景岚隐约听到副掌门的低语,很是吓了一跳:“前辈,您刚才说什么?”
副掌门步幅不变,仍是自顾自地走,嘴里却哼起歌来了。景岚还在意着副掌门说的话,心下有些震惊。
天亡乾首,莫非副掌门“看到”乾首门会落败甚至灭门吗?这可不是小事,如果是真的,也难怪同天道长会这么急着找副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