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页的纸,写不了多少内容,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够立刻看完。
但是那天,宋漫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宋之成和方文的表情。
方文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下去,而宋之成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痛心和不忍,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宋漫不知道那份文件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亦或是她想看,但宋之成根本不给她任何的机会去看。
她只记得,那天宋之成在良久的沉默后,才缓缓抬起厚重的眼皮,有些难以置信,他颤颤地开口,“当真?”
“当真”张倾回答得诚恳,重重地点了点头,似是做出攸关性命的承诺。
宋之成没说话,从陈平的手里接过了纸,亲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写得飞快,从开笔到合笔,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一式两份,一份还给了张倾,一份放在了宋之成的手里。
张倾似乎永远都能看透人心,只是一眼,她就能知道宋漫心里在想什么。
那句话,让宋漫记忆深刻。
张倾说:“漫漫,父母的爱永远只会多不会少,你应该理解你的父亲。”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对于宋之成和方文的要求,张倾想都没有多想,便全都应下。
而宋漫自己呢,什么要求也没有。
最简单最幸福的,大抵是她和张澄终于可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那天张倾在宋漫老家简单吃了便饭,便迅速启程返回帝都。
夜里,宋漫给张澄打了电话。
那边照例是没有人接通
不过这些宋漫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五月份,江城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燥热。
每年这个时候,沈妍这个江城土着居民,总会说着暴躁的江城话吐槽江城的破天气。
无非是,过了冬天就是夏天,一点春天的影子都冒得。
只是今年,彭啸去南方训练,沈妍也是怪黏人,上个月回江城陪着宋漫小住了半个月,月底又马不停蹄地飞去了南边。
宋漫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不少,她倒也乐得自在。
可能是年纪真的不小了,宋漫有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发呆,哪里也不想去。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桌子上的茶叶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却也没有喝一口。
江城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宋漫也懒得多跑动。
生活也越发得简单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家里和单位两点一线。
有时候方文得空了,也会陪宋漫小住一段时间,做些宋漫喜欢吃的菜。
张澄的任务依旧很忙,大部分的时间里,宋漫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细细数来,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是打了五通电话。
数数日子,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下午保卫处打来电话,非说宋漫点了什么外卖,一定要她亲自下楼去拿。
宋漫工作虽然忙,到底也还没到记性不好的年纪。
自己做过的事情,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从来就没有点外卖的习惯,更何况这几天,手里的文件快要堆成山了,她哪里有时间去碰手机。
直到是保卫处打来了第三通电话。
宋漫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办公室,打着太阳伞出了大楼。
“小张,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点外卖”还没进保卫处的门,宋漫慵懒而疲倦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
办公室里还有一堆文件等着宋漫去签字,要不是看在保卫处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合同工,不然宋漫也不会抽出时间亲自下楼一趟了。
“宋局,我……”那个名叫小张的年轻人正探出头来,支支吾吾,他的年纪比宋以寒还要小,穷苦家里出身,15岁就在外面四处漂泊打工,这不,听着宋漫的声音,此刻正涨红着脸,又是害羞又是紧张。
“怎么了?不是你打电话说让我下楼拿外卖的吗?”宋漫悠悠地开口,黑色的太阳伞下,还特意穿了一身防晒衣。
“外面晒,您先进来吧”小张模样恭谨,又有些好笑。
面对小辈,宋漫总是充满了包容和温柔。
即使是小张这种身份的人,她也依旧如此。
她缓缓收了伞,推开了保卫处的门。
小小的保卫处,其实不足二十平方,可是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时,宋漫的眼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
“小张回来了,漫漫不开心吗?”张澄故意学着宋漫讲话,满眼都是笑意。
他好像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宋漫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怎么能叫她不开心?
她没说话,只是突然沉默着拉着张澄出了保卫处。
还未到盛夏,江城的太阳就已经开始毒辣辣的。
张澄是晒惯了的,这点阳光对于他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于是就出现了一幅好笑的画面。
宋漫正打着一把精致的太阳伞,大踏着步子走在前面,似乎是在赶时间。
她身后正跟着一个高挑的男生,慢悠悠地走在单位的院子里,不紧不慢,像是逛花园。
女生为了迁就男生,不得不三步一回头
最后实在是气急了,一把拽过男生的胳膊,催着他走快点。
张澄在宋漫的办公室足足待了一下午,宋漫也整整晾了他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夜里回到宋漫的房子,照例是张澄做饭,宋漫当个甩手掌柜就好了。
到底宋漫是沉不住气的,在落地窗前踌躇了许久,才总算是想好了一套说辞。
她又紧张又小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意了,不然也不会纠结至此。
就像是无论何时,宋漫喊着张澄的名字,他在下一秒立刻回应。
这次也不例外。
张澄走到窗前时,宋漫正背对着他,看着窗外发呆。
“孩子没了,你不怪我吗?”
宋漫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
透亮的窗户上正倒映着她的影子。
影子里的她,双手环抱着手臂,无助而又脆弱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将她轻轻地揽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似有似无的无奈和心痛,让他本就哀沉的声音更添一份浓郁的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