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生看见了它散落在地上的种子。
她随意的捡了一些,装在随身的袋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又走到了早已经被收割完的田地,她在荒芜的田地,又捡了很多粮食种子……
小包鼓囊囊的一袋。
雪覆千山,白色荒原,她浑然不觉一道白色的闪电向她奔来……
背后一个怀抱突然将她包裹,她本能的抗拒,却被越抱越紧……
雨盈尊的侧脸贴着坦生的侧脸,不顾坦生愿不愿意,他爱惜的说:“兄长说,御兽族人是超脱了人的存在,人是兽,不可与之有过多的纠葛。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觉得不是,人的心不可操纵,即便身体已经在禁锢里,心仍然是自由的,和我一样……”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可我说完那些话后,我的心像被捏碎一样,就像再也见不到兄长…我一想要以后再也不见你,再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就很难过,怎么都迈不开脚步。但我知道,现在我回头还能追上你。”他坚定道。
坦生静默的看着雪慢慢落,她的心咚咚的跳着,整个人被那温热的气息包裹,他变了,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他仿佛有无数种选择,怎样都可以重来,他说了,他做了,就好像重新开始了。
他的黑发随着寒风飘来飘去,沉重的黑色外衣像白雪里的一滴墨,慢慢的盖过这层雪,独剩他一人惊艳。
坦生轻轻拍了拍他抱紧坦生的手,他倔强的不肯放开。
“敦野说,你会是大地屏障的一个支点,你会一直在汇龙峰吗?”坦生问。
“我会。我去了汇龙峰就不会再离开了那里了。”他难过道,“我只能这么做,我没有选择,我不能让大地屏障失守。”
坦生猜测道:“三千年后,大地经历怪火之灾时,汇龙峰上的真皇无所作为,不会就是你吧?”
“真皇不会无所作为的,除非,他死了,他活着的话,大地屏障不会失守的。”雨盈尊坚定道。
“哦…那那个真皇就不是你…”坦生舒了一口气,虚惊一场一样。
“为什么不能是我?”
坦生诚恳道:“我不想你死。你与我有关,就像星星有卫星,它们在宇宙简单而严酷的规则里,浪漫着。我不是什么圣人,我被世间表象迷惑双眼,并且愿意贪恋,愿意被困于表象,我们老师说,肉体瓜熟蒂落,灵魂便会成长,他会忘记肉体曾带给他的悲喜,那些悲喜都变成了令他成长的能量…他拥有能量,却忘记了肉体那些记忆……明明曾经靠的那么近的灵魂,怎么会不记得,不认得了呢……”
雨盈尊抱着她,他的侧脸欺着坦生的侧脸,他们靠着很近,坦生可以感受到他的胸口贴在她的后背,心脏怦怦跳…
雨盈尊平和的对她说:“宇宙规则如此,它从诞生就如此。大地在其中如蜉蝣野草,只有顺从,我们也只能顺从,不如今天我们叛逆一点,我们彼此留下印记,以后脱离了这个肉体,我们都要记得彼此。”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坦生感觉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
“好。”坦生微微低着头,看见他黑色的外衣褶皱里落满了白雪。
他移去坦生身前,他半蹲着在地,握着坦生的左手,轻轻一吻落在她左掌心。
他鼻腔呼出的热流令她掌心微痒,她不自觉的把手往回缩了缩。
“你要留什么印记给我呢?”他真诚的询问坦生。
坦生端详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应该留些什么。莫名的,她想起那个一直帮自己的浑身漆黑的人,他额间有个金色的印记…
她伸出手来,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他笑着伸出手来,拂去她头上的雪:“好,你给的印记我收下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我走了,就不送你回妖界了。”他根本没察觉自己还牵着坦生的手,而坦生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惊弓之鸟一般抽离自己的手。
坦生不知说些什么,相比于不合时宜的话,沉默好像更好。
“常来汇龙峰看我。”
“嗯。”坦生应了一句,“汇龙峰冷,正好你把这些种子都埋在山上,等三千年后,也许会有人扒出来呢?”
雨盈尊收下了满满一包种子,欣然答应了。
坦生转身就消失了,她用逃避来逃避问题。她启动灵空,从雨盈尊面前瞬间便到了琉璃宫。她失神的坐在书案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竟然能对雨盈尊产生不舍的情愫,他害怕他会说出一起去汇龙峰之类的话,她怕她不好拒绝,幸好她跑的快。
雨盈尊转身踏雪向汇龙峰走去。
他不能说出带坦生一起走之类的话,坦生是妖皇,她才刚刚学会怎么去做妖皇。眼下,寒星人藏在人的躯壳下拨弄是非,他不能常在世间,但坦生可以,或许她经过毁灭,会将世间治理的更好,她比任何人的都珍惜现在的时光。
秦汝被杀了,是坦生杀的,晴雨万生楼倒了,很多人的痛苦,再也不能逃避,只能任由现实与理想撕扯,现实与梦境对立,沧容城出现了很多癫狂之人。
地心,赤铁皇宫被厚厚的冰封很多层,已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了。一层一层的冰封,仿佛巨大的一层包一层的花苞,白色,冷雾,让敦野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只活的地蜥。地蜥找不到,寒星人宛如昙花一现,魔君死了,叶蜒虫仍在人间。他们的计划不会停止。
地蜥到底跟寒星人有什么勾当,彼此都这么卖命……传言在褚悲时代,有一位流浪者曾到过大地,他改变了很多生命的规则,地蜥当时还反抗他们来着,怎么这次反而忘本一般的和寒星人蛇鼠一窝了……
正当敦野思考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靠近他,他撤步闪躲,浑然不知脚下冰封悄然而至,冰色锁链咬住他的双脚,那团强大的力量扑了上来,冷风拂面,敦野都准备好和它较量了,它却突然消失了…一点都感应不到它存在的痕迹……
栓在他脚踝的锁链也突然断开了,敦野低头一看,坦生正蹲在地上,研究着那个锁链,嘴里嘲弄敦野道:“你有八颗火芯怎么锁链都挣不脱?”
“我没想着挣脱,它又伤害不了我,我想看看哪个不自量力的来偷袭我。”他轻松道。
“你来这干什么?”
她站起身来,调侃敦野道:“你故意跟我说,白雪戈壁有通向地心的门,不就是让我来的吗?我来的及时刚好看见你出丑。”
她叉着胳膊,得意的看着敦野:“呐,我又救了你一次,怎么报答啊?”
敦野认真的思考着:“报答啊…”他思考良久,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赤回石,交给坦生。
坦生捏着赤回石反反复复的看:“这也没什么特别啊,有没有诚意啊?”
敦野向她探过身子,认真的说:“你不来我自己应付这点困难绰绰有余,你跟我要报答和敲诈没什么区别。”
“小气鬼。”坦生把赤回石收在掌心,怨了他一句。
敦野故作神秘的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嘘…别说鬼,真有鬼。”
坦生因惧生怒,不自控的给了敦野一巴掌,打的敦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自己先跑了……
冷静片刻后,敦野忽然想到什么……
鬼族…存于世间的奇怪族类,传闻他们的祖先是无法进化的地蜥。鬼族不可见,藏在玄石嶂中,其气息微不可察,会不会刚才突然出现攻击他的力量是鬼族…
能看见鬼族的只有三千山巫族的眼睛…他离开地心,跑去找眼睛了。